看碎叶城内大火燃烧是势头,黑烟已经直冲云霄,很显然安西军已经将能够烧毁的物资尽皆烧毁,即便攻陷碎叶城,阿拉伯军队也不可能得到哪怕一丁点儿的补给。
叶齐德明白,眼下务必尽快攻陷碎叶城,提振士气之余,赶紧寻找下一个目标,使得安西军措手不及,不能及时在此焚烧一城。
不然就算阿拉伯军队连战连捷,可是得不到充足的补给,那会出大问题的……
当夜,叶齐德驻扎在山阳一面的营帐之内。
大营内阿拉伯兵卒用过晚饭之后便摩拳擦掌,承担第一轮攻城重任的兵卒则在营帐内安歇睡觉,养精蓄锐。
然而三十里外的碎叶城却始终悄无声息,唯有城内的浓烟依旧滚滚直上云霄,将漫天星光都被遮掩大半。
叶齐德毫无睡意,让人沏了一壶来自于大唐的茶叶,一个人坐在营帐之中,颇有些心神不宁。
霍拉桑已经率领“阿拉之剑”出发,绕道碎叶城后方,待到大军发起总攻之时,便会伺机从后掩杀,一举突破至碎叶城西城,对西城墙展开猛攻。以“阿拉之剑”的强横战力,纵然无法克尽全功,可是想要全身而退却也不难,毕竟安西军兵力薄弱,且要把守西域各处要害,不可能集中兵力在碎叶城与阿拉伯军队打一场“一战定胜负”的战役。
可他还是觉得心惊肉跳,唯恐出了什么差错。
无他,实在是“阿拉之剑”对于阿拉伯帝国的象征意味太过重要。几乎整个阿拉伯世界,都将“阿拉之剑”视作父亲统治帝国的根基,有“阿拉之剑”在,就算那些人做梦都想掀翻父亲的哈里发之位,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一旦“阿拉之剑”折损在西域,父亲的统治会立即动摇。
叶齐德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安西军有能力围剿“阿拉之剑”,但是心中的不安却始终未曾消散。
或许,是因为碎叶城方面的安西军表现得实在是太过安静,有些不符常理?
叶齐德喝了口茶水,摇摇头,面色沉重。
他并非轻敌,但是算来算去,实在是找不到安西军在兵力薄弱、得不到长安方向支援的情况下,如何抵御数倍与其的阿拉伯军队,进而守住西域。
这是一场从开始便注定了胜负的战争,途中或许会出现一些小小的意外,但绝对不会导致结局的逆转。
他甚至将长孙家的用意与反应也考虑进去了。
长孙家意欲借助阿拉伯人之手造成大唐内部之震荡,使得局势紧张,进而攫取权力、利益。他们不怕阿拉伯人进驻关中,数十万阿拉伯军队纵然攻陷玉门关进入大唐腹地,可面对大唐军队的不断袭扰、搏杀,又能剩下多少人?那么一点人就算是进了长安城,顶多也只能劫掠一番便撤退西去,断无可能侵占整个大唐的领土。
这一点长孙家明白,叶齐德自己也明白。
叶齐德要的,也仅只是攻入长安这样一个前所未有的功绩,然后大肆劫掠一番,将汉人贵族藏匿的财富洗劫一空而已。
他再是骄傲自负,也知道东方传承几千年的汉人不是那么不堪一击,一旦敌人威胁到他们的家园,必然爆发出强悍的战斗力,甚至全民皆兵,拼死反抗。
目前阿拉伯帝国内部尚且存有分歧,哪里有能力侵占整个大唐?
……
临近午夜,帐外的喧嚣声逐渐大了起来,整个营地都充斥着一股躁动与火热。阿拉伯人久历战阵,东征西讨横行天下,但是近些年帝国版图渐趋稳定,大规模的战争已经甚少发动。
周边诸国,除去固若金汤的君士坦丁堡,也没有了可以让阿拉伯军队任意杀戮、疯狂劫掠的城池。
如今来到西域,即将征服富庶的大唐帝国,侵占整条丝路,那些最是钟爱于战争与掠夺的兵卒们,怎能不兴奋莫名、士气高涨?
营帐的门帘被掀开,武将们一个一个鱼贯而入,在叶齐德面前站成几排,军阶高的在前,低的在后。
叶齐德目光囧囧的看着面前的帝国武将,心底有些感慨。
阿拉伯有着最为勇敢的战士,但是军械装备却显然并不符合他们的勇猛。除去刀箭盾牌等等兵刃之外,阿拉伯军队之中极度缺乏铠甲,担任突击任务的重骑兵、以及负责护卫哈里发的“阿拉之剑”倒是能够装备一些甲胄,但是其余绝多数的兵卒都只是寻常衣物。
即便是眼前这些将领,也仅仅是多了一层革甲护住要害。
上一次随同父亲征伐西域,他亲眼见到唐军装备之优良,披甲者甚众,往往箭矢刀刃砍在身上浑然无事。可是英勇的阿拉伯军队,却只能穿着葛麻的衣衫,去面对唐人锋锐的箭矢以及威力强大的火器。
不过好在阿拉伯勇士是当世最好的战士,他们有先知的指引去征服世界,从来就不畏惧死亡……
“大帅,军队已然整顿完毕,随时可以发起总攻。”
“很好。”
叶齐德放下茶杯,面带笑容,站起身,让仆人服侍自己穿好甲胄。
然后带着一群武将走出营帐。
漫天星斗,银汉灿烂,微凉的风迎面吹来,叶齐德精神一阵。
黑暗之中,无数火把燃起,密密麻麻的兵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