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万彻凶性大发,大叫道:“都给老子下马,择取两处城墙埋设火药,咱们炸开城墙冲进去!让后边的辎重营给老子快一些,若是上来得晚了,老子宰了他们!”
“喏!”
一军之兵卒皆乃袍泽,如今一半袍泽被困在城内,外边这些自然心急火燎,一心想着救援。他们不顾头顶飞蝗一般的箭矢,闷头冲到城下,想方设法撬动城砖埋设火药,试图炸毁城墙。
“轰轰轰”
数处埋设好的火药引爆,一阵阵黑烟腾空而起,将天空中的风雪冲得恣意乱卷,一段段城墙在爆破之下松动,但是塌方却不够彻底。
平穰城的城墙外层砌着青砖,内里则是厚厚的夯土,黑火药的威力可以轻易将青壮炸得飞起,但是对于黏性很大的夯土却效果甚微,难以达到之前在安市城等地的效果。
而兵卒埋设火药的过程冒着头顶的箭雨,伤亡甚大。
薛万彻急得跳脚,城内火光熊熊喊杀震天,显然冲入城内的唐军已然遭遇伏击。城内十余万守军设下陷井围攻,那些唐军再是悍勇又如何抵挡?这可都是他麾下的袍泽,若是任其在城内被高句丽军歼灭,他又有何颜面面对麾下将士,将来返回长安,更有何颜面见这些阵亡兵卒的父母妻儿?
身后一阵吵杂,薛万彻正欲破口大骂,却发现是后方的辎重部队终于赶到……
“即刻搭设云梯,给老子攻城!”
“快快快,赶紧将七星门给老子拿下!”
“谁特么敢畏战不前,老子一刀劈了他!”
……
薛万彻暴跳如雷,挥舞着横刀不断发号施令。眼瞅着一桩天大的功劳便要攥在手中,结果却遭遇伏击,指使损兵折将,甚至对大军围攻平穰城之士气造成极大之打击,这让他如何能忍?
辎重营兵卒也知道了情况,各个奋不顾身,将云梯运到城下,迅速搭建完成,另有工兵在城下继续挖掘城砖埋设火药,试图再将城墙炸出几个豁口。
无数唐军兵卒口叼横刀,双手飞速顺着云梯向城上攀爬,半途却遭遇箭矢、滚木之袭击,纷纷坠落城下,骨断筋折。
“轰轰”火药轰鸣,一朵朵硝烟腾空而起,力量却并不足以如以往那般将城墙炸得塌方,只是将外层的青砖炸飞,城墙松动露出里层的夯土,整段城墙看似摇摇欲坠、残破不堪,实则依旧稳固。
城下战火纷飞,城楼内,渊盖苏文却稳如泰山、巍然不动,不紧不慢的呷着茶水。
长孙冲听着场下的嘶喊惨叫,外头冲天的火光映得他脸色阵青阵白,如坐针毡。
渊盖苏文放下茶杯,轻笑道:“大郎可是担忧城下战事?去窗口旁看看,倒也无妨。”
长孙冲迟疑一下,终究忍不住心中急切,起身来到南边窗口。
呼啸的北风夹杂着雪花扑面而来,使得长孙冲精神一振,并未有感受到太过寒冷。先前还黑洞洞的城门内街巷,此刻已然化作一个巨大的火炉,大抵是耗费了平穰城所有菜油,所有的房舍都燃烧在熊熊大火之中,即便是街巷上的砖石也燃着大火。
唐军冲入城内的数千兵卒就在这大火之中辗转哀嚎,地上滑溜溜的菜油使得战马站立不稳纷纷跌倒,兵卒滚落在地浑身沾满菜油,无数高句丽军队将四面八方包围,一波一波的火箭腾空而起,落入唐军阵列之中,将沾满菜油的人马尽皆点燃。
纵横天下不可一世的唐军,此刻就犹如牲畜一般在火海之中辗转哀嚎,遭受屠戮。
长孙冲眼皮狂跳,强忍着胸腹之中的痉挛,又跑到北边窗前,俯瞰城下的战争。
无数唐军沿着云梯向城上攀登,却始终未能登上城头,半途就被高句丽军队的箭矢、滚木、檑石击中,纷纷坠落城下,伤亡惨重。
眼看着这一幕,长孙冲瞳孔发散,面色发白,嘴唇微微颤抖着,一颗心坠入冰窟。
此等惨重损失,皆是因他误中渊盖苏文之计策而导致,此战之后,无论平穰城是否攻陷、高句丽是否覆亡,追究起责任来,他长孙冲必将首当其冲,无可逃避。
造成这等损失,休说他长孙冲重返长安无望,便是家族亦要遭受拖累,父亲甚至要跪在陛下面前祈求宽恕……
在他身后,渊盖苏文缓缓说道:“事已至此,大郎有何计较?”
有何计较?
长孙冲惨笑一声,失魂落魄的回到桌案旁,垂头一语不发,涩声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呵呵!”
渊盖苏文发出一声讥诮的笑意,淡然道:“勿要在吾面前做出这副不畏生死的模样,你以为吾会敬重你是条汉子,便放你一条生路?白日做梦。况且,你若当真不畏生死,刚才吾进门之时便应该悍不畏死的扑上来,争取与吾同归于尽,而你却选择反身破窗而出。即便是现在,你固然手无寸铁,也大可冲上来以牙齿咬断吾之咽喉,给城下这些因你而丧命的大唐兵卒一个交待……可你并没有。既然惜命,那为何不跪在吾之面前摇尾乞怜,看看能否打动吾之善心,却偏要做出慷慨赴死之态,实在是虚伪得紧。”
长孙冲心思被窥破,羞愧无地,掩面无语。
正如渊盖苏文所言那般,他若当真有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