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百骑司”杀入府中缉拿于他,长孙冲又惊又怒。
怒的是太子居然都胆敢下令“百骑司”屠戮长孙府邸,难道他不知道此地乃是文德皇后的娘家,即便是李二陛下驾临,亦在府门外下辇步行而入,以示尊敬么?
惊的则是这一下算是狠狠的掐住了长孙家的脖子,此次谋划兵变,乃是长孙家居中联络,事成之后自然也要数长孙家获利最大,自可重现贞观初年之辉煌荣耀。
然而若是自己被捕,无论生死都不能继续在幕后主持大局,且不说此次兵变会否因此指挥不灵、沟通不畅,可即便成功了,长孙家也必然被排除在核心之外,到时候论功行赏、分派利益,长孙家岂不是要被别家狠狠压过一头?
往后还如何领袖关陇,把持朝政?若是不能把持朝政,重现贞观之初的威风,那么这一些风险又有何意义?
他心中惊悚,知道自己万万不能落入“百骑”之手。
这个时候他才定睛去看,见到前来通知自己的乃是七郎长孙净,忙道:“老七速速去前边,无论付出何等代价,定要阻拦百骑闯入这边,为兄这就自密道逃脱。”
长孙净颔首:“大兄千万小心!”
转身出去,带着一群家兵奴婢,冲去前院试图抵挡“百骑”,即便抵挡不住,亦要拖延片刻,给长孙冲逃遁争取时间。
长孙冲将宝剑提在手中,冲出门时见到几个跟随自己前往东辽的心腹亲信正守在门口,心中一定,沉声道:“随我来!”
当先向着后院跑去,下了大半夜的雪,天黑路滑,走到拐角的时候一个趔趄差点摔跤,幸好身后的亲兵将他扶住。一路小跑来到后院,沿途将乱糟糟惊惶不已的奴婢驱散,直奔长孙无忌的书房。
到了书房之内,一脚将正中的书案踹翻,弯腰下去将一方地毯掀开,便露出一块木板,再将木板挪走,底下是黑洞洞一个洞穴,显然是一处密道。
长孙冲回头道:“留下一人,待吾走后将此间恢复原装,断不能被百骑鹰犬发觉这个密道,否则吾命休矣!”
有两人齐齐抱拳,慨然道:“大郎自去,吾二人留下,生死无怨!”
长孙冲目光凝重的看了看两人,颔首道:“若你二人不能活命,汝妻儿,吾养之!”
“多谢大郎!”
长孙冲当先钻进地穴之内,其余亲信也鱼贯而入,最后留下的两人则将木板将地穴盖好,铺上地毯,又将书案归到原位,书案上的笔墨纸砚亦是细心的一一摆放工整。
刚刚做好这一切,身后的房门便“砰”的一声被人从外边踹开,一队黑衣黑甲的“百骑”如狼似虎的涌入。
两人立即上前,试图堵住门口,大喝道:“大胆,这里也是尔等擅闯之地?”
回应他的是举起的钢刀猛劈而下,刀光闪烁,两人惨叫一声倒地毙命。
“你疯了?此间乃是赵国公的书房,说不定就有密道之类,应该审一审的。”一个校尉蹙眉,埋怨同伴戾气太重、杀得太快。
另一个校尉则抖了抖手中横刀,血水自雪亮刀身的血槽缓缓流下,不以为然道:“就这么的地方,搜一搜不就行了?”
先前那校尉目光幽深的瞅了他一眼,没有多言,挥了挥手,身后的“百骑”兵卒便四处搜索起来。
“百骑”乃是帝王鹰犬,只听命于帝王,其存在极为特殊。但再是特殊,亦是现役军人,非是死士,都各有家族传承,且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出身勋戚门庭,背后难免有些亲朋故旧……
崇仁、永兴两坊紧挨着皇宫大内,东边的胜业、安兴两坊则毗邻兴庆宫,再加上北边一街之隔的永昌、翊善、大宁、兴宁等坊,因为临近皇宫,会聚了大多数朝臣居住于此,权贵云集。
数千“百骑”精锐冲入府内拿人,遇有抵抗格杀勿论,导致府内人心惶惶、兵荒马乱,有人慌乱之中碰倒了烛台,引燃了幔帐,便有火光自房舍之中燃起,又无人顾忌更无暇施救,导致火势蔓延,没一会儿的功夫,数间房舍燃起大火,火光黑烟直冲天际。
崇仁坊内长孙家闹出诺大动静,顿时被附近里坊的人家得知,惊诧之余,或是忧心焦虑、或是暗中叫好、或是绸缪着如何在这场乱局当中攫取利益……总之半个长安城都躁动起来,继而蔓延至整个长安城。
虽然京兆府、巡街武侯尽皆上街戒严,严谨居民走出坊门闹事,但是这等大事又如何完全杜绝?仍有许多人家派人翻阅坊墙,去往同僚、亲朋、故旧之初传递消息,暗中绸缪。
而那些经由长孙冲居中串联、绸缪兵变的关陇各家,见到崇仁坊长孙府邸起火,随后得知已然有“百骑”冲入府内缉拿长孙冲,纷纷都慌了神。
这些时日以来,各家都响应长孙冲的号召,暗中达成一致,偷偷的将各家的力量聚拢起来,或是慢慢汇聚于城外的农庄,或是干脆分散开混入长安城藏身于府邸之中,就等着时机一至,骤然发动。
眼下居中联络的长孙冲若是被“百骑”缉拿或是当场击毙,谁来负责彼此之间的协同?没有这样一个人负责沟通各家,再强大的力量也只是一盘散沙而已,因为说到底如今之关陇已非昔日之关陇,彼此之间只剩下一些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