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士及觉得自己有些失算,本以为房玄龄父子不在京中,剩下一群妇孺自是好应对,孰料此刻面对高阳公主却是束手束脚先机尽失,被人家牵着鼻子走……
不过他到底还算是个有担当的,轻叹一声,道:“还请殿下释放长孙温回去,老臣向您保证,绝无关陇军队敢于冲撞房府,惊扰殿下。”
以他的身份地位,许下的诺言无人敢于反驳,否则便是质疑他的人品。
虽然他其实算不上什么好人品……
不过高阳公主却只是轻笑一声,一双美眸殊无半分笑意,淡然道:“非是本宫信不过郢国公,只不过赵国公刚愎自负、骄横跋扈,若他决意与房家为敌,您自认为可以加以约束么?”
宇文士及面色阴沉,沉吟不语。
按说,高阳公主此言殊为不敬,简直就是当面质疑他的份量,可是又不得不承认,如此担心并非毫无道理。
他能够约束长孙无忌么?
扪心自问,肯定是不能的。若是放在以往,以长孙无忌城府甚深的性格,自己出面加以规劝,对方或许会听从一二,不会与他交恶。然而现在,长孙无忌一手策划了这场兵谏,早已将阖族性命押上去,所谓不成功、便成仁,此等压力之下,若是一意孤行,谁的劝阻都不会听。
只要长孙无忌想要纵兵屠戮房府,没人可以劝阻。
自己总不能这边说动房家放了长孙温,回头长孙家继续找房家的麻烦却又无计可施吧?
那自己这张老脸可就丢尽了……
沉吟少顷,他觉得高阳公主其实也不是非得跟长孙家死磕,遂问道:“那么以殿下之见,该当如何?”
高阳公主早有预案,此刻也不故作矜持,直言道:“烦请郢国公亲自护送房府上下前往玄武门进入右屯卫营地,之后无论局势如何,纵然身死军中,亦会牢记郢国公此番恩义!”
宇文士及愣了一下,捋着胡须沉思良久,方才缓缓颔首:“殿下英明果决,颇有陛下之风,老臣钦佩。既然如此,还请殿下即刻召集府中上下,待老臣召集家兵亲自护送,抵达右屯卫营地之后,将长孙温带回。”
高阳公主微微一笑,柳眉微挑,脆声道:“一言为定!”
宇文士及便明白了高阳公主的用意,摇摇头,轻叹道:“这又是何必?眼下关陇大军将近十万蜂拥入城,围攻皇城,破城也只是旦夕之间。若是留在府中,或许不被牵连在内,可一旦进入右屯卫营地,便再难幸免,还望殿下三思。”
房家父子今时今日的影响力已然遍布军政两界,若是阖府上下遭遇不测,势难罢休,尤其是房俊桀骜不驯霹雳火爆,岂肯咽下这口气?其后必与关陇门阀不死不休,朝局跌宕、天下飘摇几乎必然。
高阳公主面带浅笑,却是神情坚毅:“房家上上下下皆为国尽忠,愿为父皇效死。如今父皇远征辽东,留下太子监国,却又逆贼意欲废黜东宫、颠倒伦常,房家即便死个干净,亦不肯与奸贼同流合污!只恨本宫女流之辈,手无缚鸡之力,不能提刀跃马斩杀敌寇,深以为憾。”
宇文士及无语,那长孙温可正是被您一箭射落马下这才被俘,您这也叫手无缚鸡之力?
他着实不愿意长孙无忌与房家起冲突导致局面彻底崩坏,自然也不介意高阳公主夹枪带棒的嘲讽:“那老臣便候在这里,派人回去叫来家兵护卫,也请殿下速速打点行装,莫要过多耽搁。”
高阳公主道:“如此,有劳郢国公了。”
起身盈盈万福,而后命人重新奉上一壶香茶,自己则退回内宅。
内宅之中,武媚娘与金胜曼相对而坐,皆有些焦虑,不知高阳公主在外头与宇文士及商谈的结果如何。虽然事先武媚娘已经尽可能的猜测宇文士及的立场,并定下应对之策,可任何事都不能谋算无误,万一宇文士及干脆抽身而走,房家便失去了退出长安城的机会。
此等兵凶战危乱兵围城之时,即便是长孙无忌,亦不可能掌控每一个细节,一旦有所疏忽,便会酿成大祸。更何况长孙无忌对房家父子积怨甚深,难保不会一时冲动不管不顾。
只要留在长安城中,便始终处于叛军威胁之下,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在下一刻便有叛军冲入府邸逞凶。
府中家兵再是强悍,也不可能抵挡数万叛军的冲击……
须臾,堂前脚步声响,高阳公主快步而入,武媚娘与金胜曼急急起身,武媚娘上前问道:“殿下,宇文士及怎么说?”
高阳公主微笑道:“媚娘运筹帷幄,本宫决胜千里!”
武媚娘与金胜曼闻言齐齐松了口气,前者忍不住嗔道:“殿下当真好心情,这般恶劣之局势,也好开玩笑?”
言罢,冲着门口喊道:“来人,通知下去,阖府上下全部集结,只需携带随身衣物,即刻出城躲避战乱,前往右屯卫军营。”
“喏!”
事先早已得到命令的管事、侍女们齐齐行动,阖府上下一阵鸡飞狗跳。然而即便武媚娘一再强调轻装简从,只将家中贵重的财物装了几大车,其余只是带了一些日常用品,却也足足用了一个时辰。
待到收拾停当,将五花大绑的长孙温塞进一辆马车,宇文家的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