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洎这番猝不及防的强硬,令宇文士及极为错愕。
刚刚不是说好了各退一步么,一转眼你就这么强硬是怎么回事儿?
他自是不知刘洎心路之转变,还以为刘洎一门心思促成和谈以便立下功勋与东宫军方相抗衡,所以眼下只是以为并未达到关陇之底线,所以才义正辞严的打官腔……
宇文士及苦笑一声,耐心道:“刘侍中有所不知,关陇各家以军伍起家,近些年虽然逐渐淡出军伍之外,但族中习武之风不衰,反倒是文学之风不盛,子弟多舞刀弄棒,性格鲁莽粗鄙,却不识圣人微言大义。故而,若陡然之间不仅废黜私军,更连千余家兵也不准保留,这些子弟必然彷徨无措,滋事乡里、为祸一方也说不准,还请刘侍中多多考量,以免遗祸深远。”
这就算是威胁了,咱们关陇门阀虽然养尊处优多年,当骨子里依旧是骁勇彪悍,你若不答应留下千余家兵的条件,那咱们就鱼死网破、不死不休,也没什么谈下去的必要了。
尽管心中对于和谈万分期待,但宇文士及浮沉官场一生,深谙谈判之精髓,既然认定刘洎也亟待促成和谈,那么自己该退的时候退,该硬的时候也要硬,如此才能将其拿捏。
然而他却错估了形势,这番策略在今日之前,的确能够牢牢将刘洎拿捏住,但是现在,他硬,刘洎比他更硬!
“碰!”
刘洎拍案而起,须发戟张:“荒谬!家有家规、国有国法,何时轮到世家子弟猖狂恣意、目无纲纪?本官今日将话撂在这里,若关陇任何一家之子弟践踏法纪、为非作歹,本官定要将其绳之以法,绝不留情!”
宇文士及也怒了,站起身怒目而视:“关陇血脉,宁愿站着死、决不跪着生!你要战便战,吓唬谁呢?”
刘洎哼了一声,毫不退让:“今日商讨和谈之事,为的乃是消弭兵灾,救万民于倒悬,但本官绝不会因此折损太子殿下之威严,更不会放任汝等践踏帝国威仪!你若要战,东宫即便战至最后一兵一卒,本官亲自提刀上阵,也绝不妥协!”
宇文士及气得须发戟张,手指头颤巍巍的指了刘洎来半天,怒哼一声,拂袖而去。
随行的关陇人员赶紧起身,鱼贯而去……
只剩下堂内一众东宫文官目瞪口呆,不可思议的看着刘洎。
这位侍中大人莫不是吃错药了?前几日还迫不及待的促成和谈,今日却又这般强硬,半点余地不留,看上去好像一个铁骨铮铮、宁折不弯的一代名臣啊!
一旁的书吏运笔如飞,一字不差的将今日磋商之经过记录下来。
刘洎捋着胡子,对书吏道:“将记录整理好,莫要损毁遗失,本官先去向太子殿下复命。”
这些记录都要存档保留,日后若修这一段时期的史书,这便是史料,极有可能被修书者予以引用。
届时,刘洎必然凭借今日之强硬、正义,博得一个“铁骨铮铮”之美名……
虽然未能借助促成和谈攫取更大的功勋,但能够顺势展示自己的强硬,在青史之上搏出一番美名流芳千古,
书吏忙应下:“喏。”
小心翼翼的将记录封存。
刘洎这才起身,走出堂去前往太子居所,向太子殿下回禀和谈事宜……
他刚一走,堂内官员便“哄”的一生吵杂起来。
“刘侍中今日莫不是吃错了药?”
“虽然这般说法有些不敬,但吾也觉得很是诡异。”
“前后态度相差太大,前几日还恨不得陪着笑脸将和谈契约签署下来,今日却忽然这般强硬,到底发生了何事?”
“或许是与昨夜京兆韦氏私军全军覆灭有关?”
“如今之局势啊,一日一变,也不知到底何去何从。”
……
刘洎抵达太子居所,通禀之后入内觐见。
太子正坐在书斋之内处置公务,见到刘洎入内,微微颔首,道:“侍中稍坐片刻,待孤处置完手头公务,再行叙谈。”
“喏。”
刘洎并未入座,而是走到书案前,拿起茶壶看了看,然后将茶叶倒掉换上新茶,将火炉上的水壶添上水,水沸之后取下注入茶壶,沏了一壶新茶,斟满一杯,小心翼翼放到书案一角,以免被太子不慎碰翻打湿奏疏。
坐了一会儿,太子仍未停下,杯中茶水已凉,刘洎起身倒掉重新斟茶。
如此三次,太子才终于放下手中毛笔,揉了揉手腕,拿起书案上的茶杯呷了一口,茶水温度适宜……
放下茶杯,李承乾起身来到靠窗的椅子上坐下,问道:“和谈之事,进展如何?”
刘洎没有就座,站在李承乾面前一揖及地,一脸惭愧:“微臣愧对殿下之信任,未能尽快促成和谈,消弭兵灾,救东宫之危急、解万民之倒悬,恳请陛下申饬责罚。”
李承乾摆手,温言道:“侍中请起,为了和谈之事侍中废寝忘食、忧心忡忡,孤看在眼中,深感敬佩,纵然一时难以取得进展,又岂能因此予以责罚?不过说说看,谈到了哪一步?”
刘洎这才起身,打横坐在李承乾下首,将方才和谈之经过简略说了。
末了,他愤然道:“乱臣贼子,因殿下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