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宗愁眉不展,盯着舆图思量破门之策,尉迟恭则心里窝着一把火,但碍于宇文士及就在一旁,有火发不出,憋得黑脸发亮、须眉倒竖。
宇文士及自知理亏,且精力不济,干脆坐在一旁阖上双目、恹恹欲睡……
一时间,气氛很是凝重。
半晌,李道宗吐出一口气,嗟叹道:“李靖这老贼的确是厉害,死死占住春明门,半点不挪窝,将所有对于长安的觊觎都挡在城阙之外。”
尉迟恭火气消减一些,也无奈道:“谁说不是呢?几万兵马陈列于春明门外,便压制得整个关中各地数十万驻军谁也不敢轻举妄动……还有房二那厮,居然单枪匹马潜回右屯卫一手平灭了李大亮的策反,更连续击溃左屯卫与左候卫,柴哲威与殷秦州两人简直废物透顶!”
李靖的战略目光天下无人能及,宁肯坐视太极宫几乎打成白地依旧按兵不动,虎视眈眈的关注着关中各地驻军,谁敢率军抵达长安支持晋王,谁就将遭受李靖的迎头痛击。
虽然李靖已有多年未曾领军,但往日威名却不减半分,普天之下,谁敢与李靖当面对阵?
所幸关陇门阀联合起来对殷秦州以死相逼,逼得殷秦州无奈不得不渡过渭水,强攻玄武门。
按理说,这一手堪称神来之笔,一下子将僵持的局面彻底打破,有人牵头,其余人自然会紧随其后发兵长安。不需要殷秦州攻陷玄武门亦或击溃右屯卫,这个架势亮出来,就足以引发整个关中天翻地覆的变化。
然而未曾想到的是右屯卫居然暗藏了诸多火炮,一通足以毁天灭地的炮火将殷秦州麾下的左候卫打得尸横枕籍、大败亏输,再其余想要率军奔赴长安襄助晋王之人尚未来得及动作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
那些人惊惧于右屯卫的强悍火力,自然偃旗息鼓。
尚未兴起的攻打长安风潮,便被狠狠掐死……
李道宗摇摇头:“英雄出少年,看看房二这几年的所作所为,咱们这些贞观勋臣不服老不行了。”
没有什么能比眼看着后辈崛起与自己平起平坐甚至尤有甚之更令人彷徨失落……
尉迟恭也难免唏嘘,现在面对房俊束手无策,自是在心中泛起“英雄迟暮”之感。
可分明自己还提得动刀……
李道宗顿了一顿,沉声道:“右屯卫固然剽悍擅战,但先是遭受李大亮策反,继而大战左屯卫,然后又与左候卫战了一场,兵力折损起码在三成以上,现存的可战之兵顶了天也就两万余,还要留守一部分固守玄武门,以及防备渭水之北的左候卫残兵……故而,现在房俊在宫内的部队最多在万人左右,我们在兵力上处于绝对优势。”
尉迟恭打了半辈子仗,马上就明白过来:“郡王之意,是要以命搏命?”
“右屯卫装备有火器之事出乎所有人预料,房俊对于铸造局的封锁着实厉害,但铸造局在一片白地之上重建复工,产量到底能恢复多少?依我看,纵然产量比咱们预想的多,但也多不到哪里去,弹丸火药还好一些,炮弹、震天雷制造困难、工序繁琐,未必能有多少存量。”
李道宗简单阐述了对于右屯卫火器存量的猜测,尉迟恭连连颔首,便是认同。
尽管之前铸造局重建复工之时兵部一再强调钱粮不足、物资不足,导致复工之日不断延后,但实际上铸造局最为缺乏的不是这些,而是工匠。
钱粮可以自内帑之中拨付,物资可以自整个天下调运,但熟练的工匠却非是一朝一夕能够凭空变出,必须经过严格的训练、长期的操作,才能生产合格的火器。
就算房俊将铸造局上上下下经营成铁板一块,外人无从探寻其中机密,但火器产量却不可能凭空变出……
武德殿周围地势复杂,愈发增加了火器的消耗,带到火器告罄,右屯卫又如何面对数倍的敌军勐攻?
尉迟恭面颊狠狠的抽动一下,一旦采取李道宗的战略,就意味着麾下兵卒将士要冒着右屯卫犀利的火器展开决死冲锋,那可都是他尉迟恭的攒了半辈子的家底……
然而战争打到眼下这个地步,哪里还有他选择的余地?
一旦晋王兵变失败,自是难逃一死,他尉迟恭作为晋王账下头号“鹰犬”,想要善终亦是不能……
也唯有置诸死地而后生。
尉迟恭狠狠一咬牙:“就这么干!”
李道宗颔首,安慰道:“未必就要打到最后一兵一卒,一则右屯卫火器有限,待其火器耗尽,战局必将逆转,再则只需勐攻武德殿,李靖在城外未必坐得住,只要李靖率军入城救援太极宫,那些关中驻军定会趁势起兵赶赴长安。”
尚未开始便被房俊一顿火炮狠狠掐死的围攻长安之风潮,或许就能够续上。
说完,李道宗看向闭目装死的宇文士及:“还需郢国公您前往殿下处,与殿下商议设法出城联络关中门阀、军队,只要局势出现转圜,确保那些门阀、军队能够站在晋王身边,出兵围攻长安。”
宇文士及歇了一会儿,缓过一些精神,闻言不好拖延,起身道:“老夫这就前去殿下处,实在不行就舍了这把老骨头,再度四处奔走一遍。”
他明白李道宗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