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盐池笼罩其中,池水澄澈,有如仙境。
房俊策骑缓行在盐池之间的土埂上,听着身边早已自华亭镇盐场抽调而来的名叫王方的技术员讲解……
“帝国境内有盐池十八……蒲州安邑、解县有池五,总曰‘两池’,事实上分为大盐池、女盐池和六小池,总称河东盐池。大盐池即安邑池,女盐池即硝池,在大盐池西,广袤三十里……眼前即大盐池。”
“六小池在女盐池西北三里的地方,六小池者,一曰永小;一曰金井;一曰贾瓦;一曰夹凹;一曰苏老;一曰熨斗;地属解县所治……其形最大者水面不过亩余。”
“自古以来采取‘集工捞采’之法,以日晒、风吹之自然优势蒸发卤水、产出食盐……”
“盖因盐池所在之处乃整个河东最为炎热之所,温度极高,蒸发快速……却远远不及咱们华亭镇盐场的产量。”
房俊一边策骑缓行,一边听着王方的介绍,目光穿透落雪巡视着无边无际的盐田,缓缓颔首。
也就是说,盐池的生产方式极为简单,将卤水放入一块块盐田之内,依靠风吹日晒蒸发,将结晶的食盐捞出……
而华亭镇盐场的海盐生产用的是“五步产盐法”,集卤蒸发、过箩调配、储卤、结晶、铲盐,尤其是卤水之中适量加入淡水的方法,使得结晶的速度加快、食盐的产量提升。
与之相比,河东盐池的生产方式极为落后……
远处,一大群官员顶着雪花踩着土埂快步而来。
房俊叮嘱:“有关于华亭镇盐场的一些生产方式都要守口如瓶,这些时日你只管在各处巡视,总结一套适用于河东盐池的生产方式,待到以后施行。”
“喏。”
“走吧,迎一迎这些依附于盐池敲骨吸髓的世家子弟。”
在他身后,郑玄果腮帮子上的肉抽搐一下,看着房俊策马而行的背影,心中忧虑更甚。
改变河东盐池的生产方式,那就意味着即将在河东盐池施行一场巨大的变革,变革的肯定不仅仅是生产方式,而是整个盐池由上至下的生产机构。
果然,这个棒槌根本就没想着从河东盐池撬开一道缝隙增加朝廷的收入,而是想要从根本上带来改变……
这场即将施行的变革之中,荥阳郑氏要站在哪一方?
……
“某虽然奉陛下之命前来河东整顿盐务,但今日不过是先行一步对河东盐池做一个了解,王监正这般前来相见,实在是受宠若惊啊。临行之际,家父还叮嘱我有闲定要去文中子墓地拜祭一番,告慰故友在天之灵。”
见到王福郊带着一众官员前来,房俊没有摆官架子,而是翻身下马大步迎上前去,握着王福郊的手极为热情。
王福郊心说受宠若惊的是我啊,你这么客气,让我不好意思将你架空……
“家父在世之时与房相交好,素来钦佩房相的学识,若在天之灵得知旧友之子前来祭拜,定然心中快慰!”
其父王通,乃是隋朝大儒,幼年之时家道中落,举家搬迁至绛州龙门,一举造就了显耀河东的“龙门王氏”。其人家学渊源深厚,一生致力于教育,其好友房玄龄、魏征、王珪、杜如晦、李靖、陈叔达等皆乃一时俊杰,门下弟子更是多达千余人,皆自称“河汾门下”,名噪一时。
王福郊本人并未有出色之履历,只能仰仗父辈荫萌,故而此刻房俊一见面便提及对其父之敬重,令其笑逐颜开、心中欢悦。
只觉得外界对于房俊之评价未免有失公允,这哪里是什么翻脸如翻书的“棒槌”?
分明是和煦温厚、温文儒雅的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