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更何况是一方门阀?
或许河东世家本身的实力不足以令中枢畏惧,但牵一发而动全身,万一此举引发天下门阀唇亡齿寒,孤儿群起响应,未必没有可能导致烽烟处处、江山板荡。
李积很想再问一句“若果如此,陛下当如何应对?推出一人去承担天下门阀的怒火吗”,但这种话自然不好问出口。
心里叹息一声,嗟叹于李承乾魄力之不足,温言道:“陛下无需担忧,时移世易,时代已经变了。如今的中枢兵强马壮,陛下令之所至,十六卫数十万大军朝发夕至,兵锋所指之处天下睥睨,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新近整编的左右金吾卫,加上左右领军卫,已经使得整个长安城固若金汤,成为天下最坚固的堡垒,只需皇帝坐镇中枢,天下再无可以推翻皇权之力量。
如此已立于不败之地。
若是再能让房俊大刀阔斧截断世家门阀的财源根基,使其不得不衷心效忠皇权,则大唐将再现秦始皇一扫六合、傲视群雄之鼎盛皇权,即便是两汉亦未曾有过之盛况。
偏偏陛下却看不见这样的局面,只陷入患得患失之中,令人扼腕。
难怪当初太宗皇帝执意易储,易储的坏处固然数之不尽,但或许太宗皇帝认为皇帝本身才是帝国强弱之根基。
而房俊显然与太宗皇帝的想法背道而驰,在房俊眼中“制度”才是最为重要,只要“制度”完善,任谁坐在皇位之上都无关紧要,朝廷自会按照“制度”去运行,尽可能减少因为皇帝之优劣而有可能导致的疏漏与错误。
譬如当下,尽管李承乾魄力不足对当下局势忧心忡忡,却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大势。
尤其是房俊当初倡议实施的“军机处”制度,表面看上去似乎皇帝将天下军权尽收其手,皇权得到前所未有的加强,但实际上若无雄才伟略之君主,并不能完全掌控“军机处”,如此“军机处”便反过来成为限制皇权的机构。
因为“军机处”的运行制度并非皇帝一言而决,而是需要所有“军机处大臣”少数服从多数,很多时候,皇帝也会成为“少数”……
到底是寄希望于皇帝雄才伟略带领帝国走向强盛,还是依赖于一个完善的制度,根本不必在乎皇帝是优是劣?
李积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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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门外,高侃、程务挺、孙仁师、王方翼等一众将校顶盔掼甲、策骑立于宫门两侧,身后是一队队盔甲鲜明的军中精骑,正列阵以待。
须臾,宫门缓缓开启,一支车队由内而出。
七八辆豪华四轮马车组成的车队,高侃等人在马背上抱拳施礼,齐声道:“末将恭迎公主殿下!”
马车内,长乐公主撩开车帘,清澈的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掠过,红唇轻启,柔声道:“诸位将军免礼!此去终南山已经有所安排,不好耽搁诸位将军的军务,还请留步。”
宗室之内潜流涌动,就连太极宫里亦是人心惶惶,长乐公主终于说服李承乾准许她前往终南山别苑之中待产。不过虽然高侃等皆是房俊旧部,她却不好大张旗鼓的让这些人放弃玄武门防御而护送她前往终南山。
高侃恭声道:“殿下明鉴,如今长安并不安稳,末将等不敢冒一丝一毫之风险。不过为了避免一些攻讦,会有王方翼率末将之亲兵部曲护送殿下前往终南山,并且一直护卫在侧,还望殿下体谅末将等拳拳之心。”
当下局势风雨飘摇,谁也不知道会否有人不开眼冲撞长乐公主,万一有失,让他如何向房俊交待?
长乐公主拗不过,只得答允下来。
车队缓缓开动,向着北边的官道驶去,由此沿着官道向东穿越冬日已然停建的大明宫,顺着长安城的城墙一路向南奔赴终南山。
等到车队抵达春明门外,便见到一支奇兵早已等候在此,精致盔甲、红色披风的金胜曼策骑来到马车旁,与撩开车帘露出俏脸的长乐公主对视一眼,秀眉一挑,笑道:“奉父亲之命,护送殿下前往终南山。”
她口中的“父亲”,自然是房玄龄。
长乐公主俏脸微红,有些羞涩,毕竟她与房俊见不得光,却得到房玄龄的关心,着实有些心虚……
“春暖乍寒,何必劳烦你?”
“殿下前往终南山待产,身边总是要有一个女人才更方便一些,否则里里外外的防卫不好布置,难免出现疏漏。”
“那就多谢了。”
“一家人,何须见外?”
“何不登车同行?”
“不必,在新罗的时候也时常于野外策骑,况且还有主母与高阳殿下为您准备的各种应用物资,装了很多车呢。”
“那好吧……”
长乐公主忍着羞涩放下车帘,心里暖暖的。
以往在长孙家的时候,上上下下虽然对她很是尊敬,却只是将她当做维系家族尊荣的工具,敬重有余、爱护不足,长孙无忌高高在上很是冷淡,似乎不如此便会显得他是个依靠裙带关系登上宰辅之位的“佞臣”一样,何曾如房玄龄这般虽为天下名士却毫不吝啬的表达关切?
女人总是需要被爱护的……
车队逶迤,向南而行,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