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奭道:“造价倒也不多,因为原料便宜,唯有南洋甘蕉茎麻烦一些,只不过工艺复杂、耗时颇多。”
房俊略微沉吟,道:“在其中多添加一些名贵香料,总之在不影响纸质的情况下,什么贵加什么,将纸张的造价提升上去。”
柳奭懵然不解,长乐公主也好奇:“何必多此一举?”
房俊解释道:“这种纸用来印刷‘钱币’,必须要经由陛下检验,若陛下觉得纸质不错,要以此作用贡品以供宫内用度,那就存在纸张外泄的风险。纸张外泄,就有可能被人拿来用以伪造‘钱币’,必须从源头上予以杜绝。”
长乐公主与柳奭恍然。
陛下乃一国之君,若是想要这种纸作为贡品,别人是无法拒绝的,只能让陛下自己放弃这个有可能产生的念头。
怎能办呢?
那就是让纸张的造价很贵,贵到就算李承乾爱不释手,也怕御史言官上书弹劾他“奢侈糜烂”“不恤民力”……
柳奭心中叹服,越国公果真非是常人,走一步、看三步,所有可能引发的后患都能事先察觉并且予以拒绝,此等心思缜密、才具超凡之人物,世上又有几人?
长乐公主眼神有些幽怨,不满道:“陛下克已奉公、勤勉简朴,何至于受你这般诋毁、防备?”
房俊笑了笑,不予争辩:“是微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过是有备无患而已。”
现在的陛下,已经不是之前的陛下,尤其是心态之转变可谓天壤之别,不得不防。
“此事容易,下官回去就召集匠人想办法。”
柳奭赶紧答允下来,一件东西想要降低成本自然千难万难,可若是想要提升造价那就容易多了,没什么用处却不会影响质量的好东西使劲儿往里添加就好了,理论上可以使其造价无限升高……
房俊颔首,吩咐道:“回去之后印刷‘万贯’‘千贯’‘百贯’‘五十贯’四种面额,而后我拿去给陛下过目,若无差错便大量印刷,交付给那些亟待借贷的世家门阀。另外,所有参与研制新纸的匠人全部赏钱百贯。”
古往今来,这片土地上从来不缺乏才思敏捷、智慧绝伦的人才,所差的只不过是各种各样的体制将这些人的才智压下去,使其英雄无用武之地。
所谓“纲常既定、上下尊卑”就是历代王朝驭下、治国之根本,核心在于“不变”,只要天下位分既定,当官的当官、当兵的当兵、种地的种地,便可以长治久安。
而所有的“变化”都意味着辛苦建立的“秩序”存在倒塌之可能,所以极其抵触,而“发明创造”也是一种变,从无至有、从已有至更好,而每一次影响巨大的“发明创造”都会造成一定的社会变革,这是不能容忍的。
这也是历朝历代不重视“发明创造”甚至将其冠以“奇技淫巧”从而大加鞭挞之原因。
阶层被束缚,思想被束缚,所有一切都被束缚。
想要解开束缚,提升工匠的主观能动性其实也不难,无外乎官爵、钱帛而已,意味着朝廷对于思想的解放,自然人人争先、处处发明。
官爵获取要难一些,必须有超越以往的划时代发明才行,但房俊在钱帛之上却绝不吝啬。
“喏。”
柳奭领命,施礼之后告辞离去。
长乐公主好奇的拿起那几张纸翻来覆去的看,又问道:“以此代替钱帛借贷给世家门阀也就罢了,又何必多费功夫印刷不同面额呢?”
房俊道:“这就攸关经计了,窍门很多。”
……
一日之后,房俊入宫向李承乾进献用以印刷“纸币”的纸张,李承乾也问出相同的问题。
在座尚有英国公李积、中书令刘洎、侍中马周、民部尚书唐俭等人,也都一脸不解的看着房俊。
然后房俊问了一个看似浅显、实则深奥的问题:“诸位以为,钱币的本质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