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益更多才是,大相岂能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呢?”
“逆差?”
禄东赞没在意裴行俭言语之中的嘲讽,倒是很注意这个词汇,不太懂是什么意思。
裴行俭解释道:“两国贸易涉及之商品不知凡几,总体可归为‘出’与‘入’,出大于入,可称为‘顺差’,意味着本国之经济更为利好,财富更多,反之则称为‘逆差’,意味着财富在外流。长久以来隋唐两代对吐蕃之贸易皆为顺差,因为吐蕃贩卖至大唐的只有马匹,其余毫无价值,而吐蕃买入之粮食、铁器、瓷器、丝绸等等却几乎掏空了赞普的库房以及各个部落的钱袋,若这种状况不予改变,吐蕃迟早穷困潦倒。正是越国公秉持大公无私之胸怀赐予吐蕃青稞酒之配方,由此使得吐蕃在与大唐的贸易之中首次产生了顺差,使得库府充盈、财富汇聚,此等品节高尚之行为应该令吐蕃上下感恩戴德才是,大相反而心怀怨怼,当真是没道理啊。”
“是这样吗?”
即便被称作“吐蕃第一智者”,可对于此等闻所未闻之知识令禄东赞一时间有些恍惚。
大唐之人才何其广泛,居然有人专门研究这等货殖买卖对于国家库府之影响,而吐蕃却好似永久停留在以物易物的原始阶段,长此以往、此消彼长,吐蕃还拿什么去与大唐竞争?
到底是智慧绝伦之辈,仔细一琢磨,便发现其中有些谬误……
“不对!”
禄东赞打起精神:“以往吐蕃虽然处于逆差,但输出的是马匹与钱,吐蕃有的是马匹,多一些少一些无关紧要,钱更是没用的东西,既不能果腹更不能打仗。现在的确是顺差了,付出的看似青稞酒实则是用以酿酒的粮食,库府里多了无用的钱帛、丝绸、瓷器,可粮食之命脉却被大唐死死掐住!当真打仗的时候唯有粮食与战马可用,那些钱帛既不能吃又不能用,这是你们大唐的阴谋啊!”
虽然一直觉得吐蕃与大唐之间的贸易有些诡异,吐蕃逐渐丧失了战略主动,可其中之究竟却始终捉摸不透,因为吐蕃的确因为青稞酒的贸易越来越富有,总不能富有反而比贫困更坏吧?
现在却彻底明白其中的缘由,大唐利用青稞酒耗尽了吐蕃的粮食,给吐蕃送来钱帛丝绸瓷器,彻底掏空了吐蕃的战略资源,只要大唐愿意则随时可以掐断吐蕃的粮食供应……
结局他早已料到,原本以为这只不过是房俊或者某一个人的阳谋,可现在看来却早已是大唐用以对付敌人的常规手段,无需高深之计谋,只要将这一套按部就班的套在任何一个国家身上,最终的结局都不会有所不同。
裴行俭摇摇头,一脸诚挚:“大相这是事先设立两国敌对,可吐蕃自处高原、大唐本分守成,为何非要打仗呢?只要不打仗,大唐获取美味的青稞酒、牦牛肉,吐蕃获取无以计数的钱帛,两国各各取所取、和平共处,岂不妙哉?”
禄东赞满是皱纹的老脸菊花一般抽在一起:“可现在已经打仗了。”
裴行俭摇摇头:“与吐蕃开战的是噶尔家族,不是大唐,大唐虽然强大无匹但唐人生性和平愿意与天下任意一个部族和平共处,只要不遭受挑衅或者攻击,大唐永不会率先动用武力,这是大唐立身处世之原则。”
国虽大,好战必亡。
这是祖祖辈辈的先人用鲜血与智慧总结出来的经验,武力或可维系一段时间内的利益却非是长久之计,文化的强大与传承才是恒久强盛之根源。
似吐蕃这等骤然崛起只知抢掳掠夺的蛮胡之国,永不会明白这样的道理。
所以大唐或许灭亡,但在大唐的废墟之上一定会有下一个王朝建立,继续傲视群伦。
而吐蕃一旦覆灭便彻底烟消云散,再不复崛起之可能……
只要以噶尔家族钳制吐蕃且遏制之发展,大唐无需耗费巨大国力去发动一场困难百倍的战争,只需安安静静的发展下去,坐待吐蕃覆灭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