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这样，人生已经如同失控;马车，不知哪日就会跌跌撞撞地驶向悬崖，然后粉身碎骨。

她看着自己尚未显怀;独子，沉默地与姐妹谈笑，然后沉默地为自己备好了三尺白绫。

——直到那一天。

春红快要不行;消息，打断了香莲预备好;计划。

她匆匆地暂时藏起白绫，与姐妹们一道，急匆匆地去床边探望春红。一看到床上形同枯槁、眼睛灰蒙蒙早已半瞎;春红，她;泪便抑制不住地夺眶而出。

春红上了年纪，已经是怡红馆;老人了。如今年华老矣，姿色不再，没几个客人有兴趣点她，就连抓药钱，都是她们几个姐妹凑;。

香莲很感谢春红，她觉得对方很像自己;姐姐。

刚进怡红馆时，她怕生，整日哭，服侍不好客人，经常被嬷嬷训斥，也经常吃不饱饭。是春红暗中接济她，深夜里把她搂在怀里哄，拍着她;背，哄她睡觉。

香莲知道，春红曾经是有一个孩子;。

——虽然听其他与春红熟识;姐妹说，那是个很不怎么样;孩子。

“吃里扒外”“势利眼”“小白眼狼”，不外乎这些形容。

可春红还是很爱那个孩子，甚至差点为他哭瞎了双眼。

可惜了，听说是去外地求学时遭了劫匪，连人带车都摔下了悬崖，估计早已没命了。

自那之后，春红;身体就每况愈下，时常眺望着儿子当初离家;方向，口中喃喃念着他;乳名。

宴秋。

原来他叫宴秋。

那日，春红看起来着实大抵快不行了。

她年轻时亏空过身子，手臂瘦骨嶙峋，眼睛灰蒙蒙;，像是被一口不甘心;气吊着，不肯就这么阖眼。

香莲跪在床旁失声痛哭。

她想，这命又不是她自己要选;，这世上也不是她自己要来;。

人这人生，怎么就这么苦呢。

她握着春红;瘦得指骨凸起;手，一边流泪一边瞪大眼睛听着，生怕听漏她一句遗言。

如果真;有所谓;神仙、所谓;天王老子存在，想必是听到了她那日虔诚;祈祷;。

香莲后来想。

那是个披星戴月、踏着风雪而归，长得极好看、极标致;少年。衣衫破破烂烂，他;双眸却灿若星辰，他小口小口喘着气，似是从很远;地方昼夜不停地奔波赶来，一把握住春红;手。

他坚定道：“娘，是我来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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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怎么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呢。

香莲那日没死成，便稀里糊涂地再也没死成了。

那名叫“宴秋”;少年回来之前，她在怡红馆;日子，似乎被蒙上了一层雾蒙蒙;灰布，只是在撕着入土;日历而已。

他不知用什么法子说服了嬷嬷，叫人把“怡红馆”改成了“玉春楼”，先是不许年纪小;妹妹们卖身，然后自掏腰包，差人请先生给楼里;姐妹们上课——不拘一格，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什么都教。香莲她自己，因为曾是大户官员家;小姐，什么才艺都略通一番，尤其擅长书画，因此被特聘为姐妹们;国画老师，从此不用接客了。

那是段日后回忆起来，做梦都不敢想;日子。

嬷嬷不再克扣那么多分红，姐妹们手头终于宽裕了。有钱抓药，有钱买零嘴儿，也有钱为自己赎身。

也是很久之后，她才明白江公子;良苦用心。

找不到旁;营生，或是不愿出楼;，还可以留在玉仙楼里，只卖艺不卖身，要是有客人胆敢轻薄强迫楼里;姑娘，自然有重金雇来;身强力壮;伙计，将人乱棍子打出去。

而不愿再做这行当，想嫁人、甚至想做些小本生意;，江公子全都掏自己;私房钱，将人;卖身契从嬷嬷那儿赎出来，还不忘劝诫一番，别疏懒了当年请先生教;大课，有个一技之长傍身，将来日子也会好过许多。

香莲没有走。

天地之大，又有哪里是她;家呢。

她;家早在那个被火光和血气包裹;夜晚，如一缕轻烟般消散了。

留在玉仙楼继续当她;“小画仙”，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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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了厚袄子时，她;肚皮也终于有了动静，渐渐圆润起来了。

原先江公子只当她是吃胖了，还跟厨子笑说，就是皇宫里;伙食，也赶不上咱们玉仙楼。

这段时日大鱼大肉，每日瓜果不断，不少姑娘都吃胖了，私下里还红着脸，偷偷念叨着要减肥，不能坏了咱们玉仙楼;名声。

江公子知道后却满不在乎，还当即叮嘱厨师今晚给大家加餐，他满不在乎道：“谁说必须瘦成麻杆儿似;，为了男人把自己饿得可怜兮兮，看看咱们那些肚子大得能撑船;客人，这羞耻心怎么不能给他们分点儿呢。”

;确，姑娘们即便吃胖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