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良城,齐王府。
西秦铁蹄踏破良城,至今已过半月。
自从数日前顾千殇下令屠杀战俘,整个良城百姓人心惶惶,长街巷陌空寂无人,苍茫大地,哀鸿遍野。
祁天麟战死,齐王府门外的白灯笼还没来得及摘下,齐王府已经被顾千殇占据。
顾千殇,一个名字就足以让西秦人闻风丧胆的暴君。
他的存在,就像一把锋利无比的剑,悬挂在每一个百姓的头顶,让人心生畏惧。
他的统治手段残忍无情,无人敢挑战他的权威。他所到之处,恐惧和绝望弥漫。
齐王府昏暗的正厅,顾千殇端坐在主位之上,身影忽明忽暗。
锋冷的眉心处,有一道明显的断痕,仿佛是被锐利的刀剑割开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这道断眉,是顾千殇身上最鲜明的标志,也是他最深刻的印记。
每当他发怒时,那断眉便会微微跳动,仿佛是一条即将噬人的毒蛇,让人心生恐惧。
而他的眼神,更是如同深渊一般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
侍奉的人皆是胆战心惊,小心翼翼,不敢直视,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引来杀身之祸。
从小到大,顾千殇早已习惯了旁人畏惧的眼神。
唯独……
他脑海里浮现一对英气逼人的琉璃珠子。
与他一样,孤寂,肃杀,绝望。
她与他,本该是同类人。
可是,她却偏要反抗他,拒绝他……
既如此,他只能略施薄惩,让她看清楚,谁才是她应该臣服的男人。
“去看看,杨将军可醒了?”他启唇,面容冷峻如冰,谁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忆起杨伶站在城楼上,瞧见底下数千个安凌军将士的头颅时,那张血色尽褪,苍白如雪花般的面容,顾千殇勾唇轻笑。
那一瞬间,她真的好美。
她眼底的绝望,与他当初在西秦皇宫,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被一群贱种蛮夷轮番施暴,活活弄死时,一模一样。
所以说,他们注定是天生一对。
围捕她的时候,她为保良城百姓不被屠戮,答应成为他的俘虏,他以为自己终于如愿以偿,可下一瞬,她从马上坠下。
她身上的寒毒已然全面爆发。若无解药,死路一条。
好不容易撬开她婢女的嘴,才知道,她的寒毒,竟是她的父亲忠勇侯亲自下的……
看着她毒发时瑟瑟发抖的样子,又想起某年某月,还不到十岁的他饿趴在雪地里,伏在母亲冻僵的尸体上,祈求他的父亲给一口饭吃,父亲却说,贱种不配要饭……
当着他的面,父亲将热腾腾的饭给了门口的一条狼犬。
养你这贱种,还不如养条狗。
那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了他名字的含义。
千殇。
那是来自生父的诅咒。
只属于,那些从出生就不被祝福的孩子。
于是乎最后,那碗白饭和狼犬的腿肉,都进了他的肚子里。
而他的父亲,被千刀万剐之后,那高贵的血肉,成了乱葬岗野狗秃鹫的一顿饱餐。
像他们这样从一开始就身不由己的人,能依靠的,始终只有自己。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那他就成为那只刍狗,倾覆天地!
“陛下,忠勇侯来了。”
“解药带了吗?”他手中的酒杯晶莹剔透,盛满了色泽深邃的美酒,那酒香四溢,令人陶醉。
“解药在此。”侍卫将手里的药瓶举起。
他轻轻摇晃着酒杯,仿佛在欣赏着酒液的流动,“让他亲自试吃,没问题了,再来见朕。”
“是。”侍卫转身离开,身后一个倩影慢慢走出。
“我父亲,降了你?”杨伶一头青丝如瀑布披散,唇瓣苍白,分明是盛夏,却裹着细密厚实的裘袍。
虽然病弱,可她身上的肃然英气,丝毫没有被遮盖。
大殿内静悄悄的。
顾千殇轻抿一口酒,喝得很慢,唇角半勾,“不只你父亲。”
空气瞬间凝固。
他似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时而举杯痛饮,时而低头沉思。
杨伶没有再问,她很清楚,即使问了,只要她一日不答应他,他就不会告诉她。
心里不禁陷入沉思。
自从祁天麟死后,父亲一直扶持祁皓。
在顾千殇攻破良城之前,父亲留下她和安凌军守城,带着祁皓逃匿,往阳城的方向去。
阳城守将冯越,她曾见过几次。
冯越手中紧握十五万东南驻军。
戍守阳城十数年,从未有外寇能在冯越眼皮底下寸进阳城。
正因如此,也才有了阳城多年的繁荣安定。
若遇到祁皓和西南驻军投奔,没有皇令,冯越定是不可能打开城门的。
这样的情况下,祁皓和父亲,本应该向天陵求援,入阳城,再与东南驻军联手抵御外敌才是,可为何,父亲却独自回到了良城?
西南良城被攻破至今,已有半月。
可是,天陵那边,至今无人率军前来收复失地,夺城之战也迟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