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以此礼,正式拜见父亲,也向父亲道歉。”
左成贺一愣,赶紧扶起她,有些犹豫地抬手覆上她的额头,温声问,“颜颜,你若觉得哪里不舒服,不如咱们宣太医瞧瞧?”
慕青闻言睨了他一眼,“胡说什么呢,颜颜自己就是大夫。”
话落,只见左倾颜顺着他的手站起身,抬眸朝他惨然一笑,“常言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左成贺心尖倏地一颤。
“今日,女儿算上彻底体会了父亲当日所苦......”她含泪苦笑,“简直痛彻心扉,生不如死……”
她的手隐隐颤抖,拼命压制着心底的恶念,一字一句道,“知道知行被他们算计之后,我心中恨念滋长,甚至恨不得将……”
她的目光再次落到隔壁的琴室里。
左成贺犹记得,她起初看向琴室的时候,那眼神,如同看待一个死人。
可他不知道,除了左郝岩,还有谁在东宫。
还没来得及问出口。
慕青已是脸上煞白。
她一把攥住左倾颜的手,“颜颜,你没做傻事吧?”
她盯着左倾颜的眼睛,指甲按在她白皙娇嫩的肌肤里,“他还是一个十岁的孩子!”
这一瞬间,慕青心底惊恐不已。
她生怕左倾颜一个冲动,布上左成贺的后尘。
左倾颜脸上惨色未褪,“是啊……他不过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可是我一想到知行,我就替知行不值,替知行委屈!”
脸上的泪淌落,她抬手抹去,又有泪往下淌……
她模糊的视线重新落到悬挂墙壁的天子剑上时,整个人已敛去了方才的绝然和疯狂。
“我知道,他是杭秋水计划里最重要的一环,刚刚曾有一瞬间我觉得,只要我一刀了结了他,杭秋水所有的筹谋都将落空……”
“你可不能犯傻!”慕青用力攥紧她,“没了一个七皇子,还有五皇子六皇子,就算你把姓祁的全杀光了,还有天下百家,只要杭秋水把控了朝局,龙椅谁都可以坐!颜颜,你要理智一点!”
左倾颜弯眉苦笑,收回目光,仿若没有察觉到手背上的刺痛,“母亲放心,女儿在见到您的时候,已经想明白了。”
母亲的出现,温暖得像是照进黑暗与寒冷的一道光。
驱散她所有的恶念。
想必对父亲来说,也是一样。
“母亲放心,女儿不会冲动行事,但是该死的人,一个都别想跑。”
一字一句,似在宣誓。
手上的力道陡然一松,她看到慕青明显吁了口气,“颜颜,父亲和母亲都会帮你。”
左成贺郑重其事接口道,“颜颜,你母亲说得对,父亲做了那些事,如今每日每夜不得安宁,悔不当初,你千万不要冲动行事,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要三思而后行,不能行差踏错!”
“女儿谨遵父亲教诲。”左倾颜颔首,连带说话的神色也平缓了许多,“女儿只是有所感触,恍然明白了父亲当年的不容易……”
“其实,父亲比女儿更不幸。因为,在你犯错的时候,没有家人在你身边,拽着你回头是岸……”
左成贺瞬间红了眼。
他从未敢想过,女儿会与他说这般推心置腹的话。
他犯了无可挽回的大错,甚至以为,这一辈子再也不能得到她们真正的谅解……
可此时此刻,他的女儿却说,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想到她才十六岁的年纪,却要承受他半辈子所经历的苦楚,他的心就忍不住疼得纠成一团。
左成贺突然一把拽住她的手臂,将她的脑袋重重摁进怀里,哑声安抚,“乖女儿,都过去了,我们一起,朝前看。”
温暖如山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一点点驱散她内心的寒冷。
“嗯……”她肩膀一缩一缩抽搐着,一直以来横亘在她心头的结,让她总是逃避着,不愿去直面父亲的好。
到这一刻,心结彻底松开。
她泪光盈盈,唇角却微微上扬,“所以父亲犯错,我们都有责任……女儿也愿意跟母亲一样,陪着你一起赎罪。”
慕青瞬间眼底酸涩,连忙撇开脸拭泪。
她本该夸一句颜颜长大了,可是,以这样惨烈的方式成长,她倒宁可她的颜颜永远像从前那个长不大的娇纵小姐一般,无忧无虑,肆意妄为......
“傻丫头,父亲的事,我和你母亲会处理好的,眼下东陵这副重担,可都落到你肩上了。”左成贺拍了拍她的肩膀,“听话,快把脚包扎一下。”
左倾颜仿佛想起了什么,她没有看自己刺痛的脚底,反而急急回头,沿着血色的脚印,踉跄小跑几步。
慢慢蹲下,拾起地上断成三截的白玉流苏钗。
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她低声呢喃,眸色悠远,“东陵,我会尽全力守住,这是女儿答应过他的,女儿……绝不负他。”
左成贺夫妻俩互视一样,皆是选择安静守着,谁也没再去打扰她。
过了好一会儿,就听见门外黄芪禀报,黑甲卫统领沈雾舟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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