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正有些生气的百姓一听居然是县衙里的主簿来了,顿时就是一惊,赶忙恭敬还礼道:
“小老儿见过萧主簿!”
萧放笑着摆了摆手道:“老丈不必多礼,萧某此次前来是为了给老丈解惑的!”
那百姓闻言一愣,不解道:“主簿大人要给小老儿解什么惑啊?
小老儿现在好像没什么疑惑的地方,”
萧放却摇了摇头,指着那装粮的斛斗道:
“有,当然有。
老丈你不是正疑惑为什么衙役不让你继续往斛斗里倒粮食了吗?”
那百姓立即点点头,随即抱怨道:
“是如此,不是小老儿说,主簿大人,这衙门里的衙役还是要招些机灵点的,就这憨货,连斛斗怎么才算一斗都不懂,还敢来收税,简直就是胡来!”
萧放却笑着摇了摇头解释道:“老丈你误会了,这衙役却是并没有错。”
老者百姓顿时一愣:“那难不成是小老儿错了不成?”
萧放却依旧摇头道:“老丈你也没错!”
那到底是谁错了?
老者百姓和那衙役两人脑袋上同时冒出了问号。
萧放指着关内的方向道:“是大宋错了!”
两人不是很明白,依旧茫然的看着萧放。
萧放叹了口气,解释道:“正常来说,一斗粮食只需要装平一斛斗便够了,这也是斛斗最正确的使用方法。
但是在大宋,那些个官员和奸吏为了能够贪墨粮税发明出了一个新的成语!”
“新的成语?”×n
萧放说到这里,不仅是那老者百姓和衙役,就连周围的百姓也都好奇的围了过来听他讲述。
萧放不急不缓的说出了四个字:“淋尖踢斛!”
说完这个成语后,萧放先是环视了在场的百姓们一圈后,这才解释道:
“对于这个成语你们可能很陌生,但如果是那些曾经或者现在还在关内衙门当着差的人来说,这还成语他们可以用耳熟能详来形容。
所谓淋尖踢斛,就是指在税吏收税的时候先是让百姓将斛斗堆出尖尖来。
然后故意用脚踢斛,使斛面堆尖洒落,洒出来的粮食不允许老百姓收回,算是损耗。
而且用脚踢过后斛斗里的粮食就会更加紧密,斛里面的粮食就会少很多,这些也是要百姓们来补足的。
然后老百姓再把斛中余下的粮食拿去称重,至于那些散落下来的粮食则就会就此进去那些官员和小吏的口袋中,成为他们的额外收入。
另外,他们在向上面上交税粮的时候,是不用踢斛的,所以那些因为踢斛而装多的粮食,最后也会进了他们的口袋。”
“什么!!!那些冒尖的粮食不是粮食运输路上的损耗吗?
怎么可能居然是那些当官的故意弄出来贪墨的?”
萧放话音刚落,立即就有一名以前经历过类似事件的百姓不可置信的惊呼出声。
其余百姓也都纷纷附和了起来。
“是啊,当时俺们老家那衙役说了,这些散落的粮食是属于粮食运回京城路上的损耗的,不然粮食运到京城数量就少了,到时候就会记我们没有交足税,这就麻烦了。
怎么可能会是被那些官员和小吏贪了呢?”
“对啊!他们要是贪了这些损耗,那我们的粮食运到京城后不久少了吗?
他们要怎么向上面交代?”
一众原关内的百姓纷纷出声询问起来,对于这件事满是不解。
在他们看来,这是很合理的事情啊,这粮食在运输到京城的路上,那些运输的民夫肯定也是要吃粮食的,这些损耗就是给他们吃的。
这样他们才不会去吃他们交的粮税,到时候粮食入国库的时候才能对的上账。
这要是被那些当官的贪了,那粮食不就对不上账了吗?
这不可能吧?!
面对百姓们的疑惑,萧放的内心是复杂的。
既有因为这些百姓太过单纯而生出的无奈,也有他们对官府的信任而感觉到愧疚与欣慰。
愧疚的是大宋官府辜负了他们的信任。
作为一名读书人,他对那些同样是读书人出身,成了官员后却如此卑鄙无耻的盘剥百姓的官员们感到愤怒不已。
这些人的行为哪里还像是一个读圣贤书的君子,这分明就是满口仁义道德,实际行动上却卑鄙无耻的伪君子!
而让萧放欣慰的却是,对于那些伪君子讲出来的理由,善良的白银们居然接受了,他们居然觉得这件事很合理。
他们自己也认为应该出这笔银子,不然那些民夫就没得吃的了。
他们这种想法,萧放很明白是因为什么。
一来是这些百姓因为学识的原因,对大宋的制度并不了解。
二来也是他们自己感同身受,认为如果自己不给这些粮食,官府就也不会给那些运粮的民夫粮食,他们就会饿肚子,所以这才心甘情愿的给了这些“损耗”。
其实按照大宋的法律,对于路途上的损耗是都已经包含在了征收的粮税里面了。
朝廷会根据征税当地距离京城的远近程度制定相对应的路途损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