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晃而过,影子一样看不分明,只是落在地上沉闷的一声响,听得人皮肉生疼。 雄达嘴里骂骂咧咧,关上门后便一直龇牙咧嘴地揉着自己的肩膀:“本事不大,力气不小。下次若再不老实,小爷就把你扔护城河里去!” 地上的人手和脚都被反绑在了一起,手腕脚踝都近乎靠在了一处,任凭怎么挣扎也动弹不了几分,比用麻绳捆着的螃蟹还要憋屈。 他将唯一自由的脑袋支棱起来,鼓着眼睛瞪向雄达:“呸!你这个……” “周洱?听闻你最近颇得大皇子的宠信。” 平淡无波的声影传来,周洱错愕地扭头闻声望去,见到九思愣了一愣,也不继续和雄达叫骂,只是讥讽一笑:“我还以为雄达有这样大的胆子,竟敢在宫里绑人,原来是有九思都尉在背后撑腰。也不奇怪么,毕竟都尉骨头软,靠得住女人,使出这样的阴损招数自然不稀奇。” 一番话刚落地,雄达立即横跨一步,猛踢过去,怒斥道:“闭上你的臭嘴!” 他虽年轻,在武学上却极有天赋,脚下功夫厉害得很,这一脚踢得实在,周洱瞬时便头昏眼花,眼前白点一片,迷蒙之间,只能看见床上的人动了动,似是掀开被子,坐到了床边上。 一旁的火炉温着一壶药,壶嘴急匆匆地向上冒着白烟,涩苦的味道弥漫在整个房中。 雄达抽动着鼻子闻了闻,猛然忆起李妍君吩咐,忙不迭地倒了一碗药,递到九思手上,喋喋不休地念:“正好您也起身了,快把药喝下去。殿下若是知道晚间的药拖到了这个时候,我中秋的赏赐怕是得泡汤。” 药热得有些过头,缓缓冒着白雾,隔着碗都能烫得人指尖发麻。 九思顺从地接了过来,摇着头吹了吹热气,不紧不慢地略饮一口,喝茶似得泰然,像是完全尝不到苦味。 他并不在意旁人的辱骂,清醒过来的周洱见到此情此景有些发寒地想。 很多时候,一个不惧人言的人也会是个无畏的人,正因为无畏,所以言语才刺探不到伤处。无畏之人则无弱点,无弱点之人大多疯魔。 周洱在宫中十余年,也见过几个疯魔的人,深知一个疯子的报复多半是人所不能承受的。 “缓过神来了?”九思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自药碗里分神,抬眼向他看去。 药雾氤氲,他双眸全被濡湿,清澈而又无害:“你与荟怡殿的玲儿相好三年。你承诺娶她,她为你传递消息。各取所需,倒也合适。可是侍卫和宫女私通乃是死罪,你做好准备了吗?” “九思!”周洱目眦欲裂,整个人像是一条脱水的鱼,无能而又疯狂地扭动着,似是想要将九思碎尸万段,“你有什么冲我来!敢动玲儿试试!呸!乐康公主身边的走狗!你不得好死!” 他欲骂欲烈,言辞渐渐不堪入耳起来,可九思恍若未闻,专心致志喝着药,任凭他胡乱攀咬。 直到一碗苦药见了底,他像是终于得出空闲,弯下腰,盯着他的眼睛,心平气和地说:“我不喜欢和人闲聊。今日绑你只是为了告诉你一声,往后荟怡殿的事情,什么让大皇子知道,什么不让大皇子知道,我说了算,明白吗?” “你做梦!我……” 一句话尚未说完,周洱只感觉下巴传来剧痛,像是被铁钳擒住,紧接着多余的话全淹没在了水声中,变形的眼睛里印着烧得滚烫的药壶,热气奔腾,顺着他张开了的嘴源源不断得钻进肺腑。 惨叫被埋在疼痛里,周洱在这一刻生出了无限的力气,奋力一躲,竟真的挣脱开来,瘫倒在地上,费力地喘息,喉中烧痛的感觉每一刻都在提醒他方才发生的事情。 九思捏着他下巴的手指也被烫得通红,另一只手却还稳稳当当地提着药壶:“不如你来选,剩下这半壶药是你来喝还是玲儿来喝?” 周洱流着惊恐的泪,嘴连着嗓子像是被灼成了一片,被火反反复复地烤,说不出一句话,亦发不出一点声音。 良久,他绝望地闭上了眼。 九思起身,将药壶往火炉子上一放,药汁荡出来,嗞啦几声响,化作了白烟。 “放人吧,他答应了。”他随意地吩咐雄达,坐在床上有些吃痛地皱了皱眉。 窗外月亮高悬,已近满月,再有两日便是中秋了。 按照惯例,每年中秋,宫中都会热热闹闹地庆贺一番,李康会邀请三两个亲近的大臣和皇室嫡系的王爷一起,饮酒、观舞、赏月,如此才算作一个中秋。 这一晚同平常日子不同,乃是家宴,每一个席位都是李康反复考量再亲自订下。 唯有一个例外便是九思。 他的坐席是由李妍君命人设立的,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