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淙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他对于她会说什么是抱有期待的。

颜枳这种大大咧咧的性格，反倒是让人很难猜透她的心思，在她眼里似乎谁都一样，面对任何人都表现得亲和友好。

所以他对于自己在她心里的分量有多重，很难妄加揣测，又或者说，他也许根本就不曾被她放在心里。

“桑淙，你有没有发现，我挺容易脸红的？”

颜枳低着头本来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就抬起头来，用很轻很轻的声音问了他这么一个问题。

还不等他回答，她又继续开口，尽管听起来很像在自言自语:“我从小到大都没怎么接触过异性，高中的时候被一个很出名的叛逆男孩子追过，他每天都跑到我班上来，见到我也总是吹口哨……”

桑淙难掩眼里的惊诧之色，他怎么也想不到颜枳会跟他说这些。

风似乎静止了，此刻他们都感觉不到寒冷，身上仿佛有团火在燃烧。

颜枳的声音一直很平静，可话语里隐藏的低落被他听得一清二楚:“我本来就不擅长面对这种事情，他还那么赤裸裸地表达，弄得我经常被班上同学调侃……我那时候怎么拒绝他都没用，他甚至还在放学后纠缠我，真的给我留下了巨大的阴影。”

从那以后，她更加害怕面对异性了，尤其是别人不加掩饰的爱慕。

她注意到了桑淙眼里的动容，和那隐隐约约的心疼。

“大学四年我都没有谈过恋爱，唯一一次差点成了，可那个男生，我还没答应他他就想亲我，我真的受不了这种冒昧。”

颜枳的声音渐渐变得激动起来，委屈的意味也越发明显。

“但是你给我的感觉不一样，就是那种很有分寸感，也很尊重人，所以我其实对你挺有好感的……”

她慢慢又恢复了冷静状态，脸上的笑容重新绽开。

桑淙紧张得呼吸都不顺畅了，他强烈怀疑她接下来要跟自己表白。

“所以我真的挺珍惜这段缘分的，就算我们很快就要分别，但也请你答应我，把这里的回忆也一并带走好不好？”

她其实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绕来绕去地都忘了自己上头那一刹那想要脱口而出的是哪句话了。

有些事情，他们彼此心知肚明，她也早就不是那个会对罗曼蒂克心存幻想的阶段了。

与其不顾一切地捅破这层窗户纸，还不如给彼此留个体面，也免得日后再相见时徒增尴尬。

他们之间隔着的，岂止是这半步之遥，是一条很难跨越的鸿沟。

桑淙和她，注定是要各走各路的，他们过了这一站，便很难再有交集。

她想要的自由自在、闲云野鹤的生活，他无法陪她一起过。

同样，她也不愿意置身于一段需要时刻警惕、小心翼翼并且随时面临破碎的情感当中。

她不知道桑淙听了这段话会不会失望，可是失望又怎么样呢，也许过了拍摄期，就恢复如常了。

一切都将回到原点，一切都将归于平静。

她心里那被激起的波澜，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平静下来，就好像无人踏足一样。

“我还以为，你要挽留我呢……”

桑淙并没有露出很落寞的神色，脸上强留着笑意，可声音却止不住地颤抖。

“所以，我们之间，也只能算是萍水相逢是吗？”

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把彼此都当做漫长人生旅途中的一个过客，一个可有可无的点缀。

可他又怎么好意思奢求那么多呢，平心而论，他面临的取舍是最难的，至少要说真的现在就放弃一切，他很难做到。

他就不该活在自己构建的乌托邦世界，忘了现实这层因素。

是他太天真太自私，他配不上颜枳的喜欢。

她这样的女孩子，就应该在这天地间自由而肆意地活着，不受任何拘束，做自己想做的一切。

而不是因为他这个不确定因素的加入，就打破了她的世界原有的平衡。

归根结底，他既然给不了那么多，那就不应该有任何逾矩的行为。

这几分钟的沉默里，他们已经向对方传递了千言万语。

不用过多辩解和掩饰，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们都不想让对方难堪，也愿意共同以临时朋友的身份来度过接下来的时间。

“我知道了，谢谢你跟我说这些，还有谢谢你今天帮我说话。”

他的笑颜里多了一丝疏离，不动声色地拉开了距离，“我送你回去吧，很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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