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上面的书排列的很整齐,虽然她不大识字,却知道这里面都是有用的好东西。
小姐仿佛是看出了她的心事,温柔的笑了笑,随即用手指了指书架:“你对这些感兴趣?”
闻言,小丫点头如捣蒜,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便只是讷讷的说:“听郑家姐姐说,学了书的姑娘就可以有机会走出去,不用永远困在一个地方…家里人没有让我读书,但我觉得要是读了,我会不会变得更好?”
小姐用那白皙的柔荑搭在她削瘦的肩上,小丫怕污了这双细腻的手,便小心翼翼地往后缩,但小姐却毫不在意,只是牵起她的手,眼中闪着光:“姐姐说的对,若是读了书,就可以有尊严的活着,再也不用仰人鼻息。”
小丫听不懂这些复杂的词语,但她从小姐的语调中感觉到尊严是一种很重要的东西。于是她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姐忽然起身,走到书柜前,取出一本书放在她手里。
小丫翻开书看了看,什么也没有看懂,但望着那泛黄的书页,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她在眩晕中感到手上的书越发的沉甸甸,就好像什么宝贝一样。
这是她第一次拿到一本真正的书,之前郑姐姐教她写字都是用树校在土地上刻下划痕,她从没有看到什么叫做可以拿在手里的典籍。
望着那些蝇头小字,她觉得眼眶变得酸涩,一瞬间,一滴眼泪掉下来,落在了黑瘦的手背上,就像一朵小小的,跌落在尘埃里的花。
脑海中又浮现出姐姐们的倩影,她们好像还是那样温柔的摸着她的脑袋,给她讲故事,教她学书,可是转眼间,天地间空空荡荡的,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为什么啊…为什么手里有了书,姐姐们却不在了?若她们可以看到这本书,想必也会因喜悦而落下眼泪。
小姐看出了她的异样,走到她身旁,拍了拍她的小脑袋。
现实和回忆相重合,这一刻,她再也无法装作冷静。垂着头,她低声啜泣:“郑家姐姐们最喜欢读书,可惜我们都没有钱,她们只在书摊上翻到过…要是她们还在就好了,我真的好想让她们看到啊!这世上是书的,有的人家里就有…可我们竟然从不知道…”
小姐的神情也变得哀伤,她静静的望着小丫,没有说话,过了很久,她忽然提议道:“我们把书烧给她们,这样她们就能看到了!”
小丫惊讶的抬起头,却见到小姐已经找来了火盆,点燃了其中的火焰,将书放进去,随即跪在地上。
小丫也随着她一起跪下来,望着跳动的火苗,两个小姑娘虔诚的望向窗外的月光,祝福天上故人的魂魄。
望着那如水的月色,小丫用手背抹了把眼泪,长叹一声:“我和姐姐们之前是很要好的,总在一处。小时候有一次我去做农活,看到一个好美的姐姐被人欺负,就上前去,用锄头砸跑了那个坏人,后来我知道了,那是郑屠户的二女儿。她还有两个姐妹,我们都认识了。她们对我可好了,给我讲了好多好多故事…”
说到这里,她喘了口气,但心里却愈加的沉重,就好像堵了个东西,上也上不来,下也下不去:“我们原本约好要一直做朋友的,但她们却走了…是被郑屠户卖给驻守边关的人做营妓…她们走的时候还不知道要去哪里,以为只是去打打杂,但是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不过是几个月的功夫…就…就被那些官们折磨死了,我娘见了,说全身上下,都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我…我都没有机会看到,她们就给一张席子卷着,烧了…烧了!”
说到最后,她已经泣不成声,甚至全身都在颤抖。自从三个姐姐离开后,她便再也没有睡过一次好觉,脑海中总是浮现出三个人的笑容。
明明都是那么好的姑娘,那些人为什么要那么对她们?她们有什么错?只是因为身为女子,就活该被男人玩?
小丫用手攥紧了拳头,长长的指甲甚至陷入肉里,划破了粗糙的皮肤。她仰起头,目光望向远处延绵起伏的群山,眼中只剩下深深的恨意:“凭什么?凭什么吃喝玩赌的是郑屠,是他的狗屁儿子、兄弟,是那些吃人肉、扒人肉的官兵,死的却是我的郑家姐姐!凭什么?只是因为我们是女人,我们没力气?那我呢?我从小就做农活,力气一点都不比那些男人小,但父亲还是要让我去做营妓?凭什么啊!”
小姐也流着泪,伸手抱住小姑娘矮小的身子,轻声的安慰:“错的是他们,是那些达官显贵,是那些在旁边拍手叫好助纣为虐的人,是那些麻木不仁自甘堕落的人,错的是他们!这世道就是弱肉强食,吃人,特别是吃女人,一个女人,无论是出身高贵还是低贱,都没有办法像人一样活着,就连牲口都不如。但这本不是我们的命运,不是!”
人…牲口…对呀!郑屠对自己养的猪狗牛马那么上心,却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将女儿推进火坑,在他眼里,眼睁睁看着长大的三个姑娘,甚至没有那些牛马来得重要!
人不如牲口,牲口像主子一样活着,人却像奴才一样被人践踏、杀害,从生到死,不过贱命一条,从来没有人在意。
这就是命运吗?母亲总说这就是女人的命运,但她不信。况且就算这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