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两天内的“第二次”住院迎来的,自然是医生又一次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哪有这样不爱惜自己身体的?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总得为我们医护想想吧,病人自己偷偷跑了,我们可是要被追究的!这里虽然是私人医院,也不能这么随意造作啊!到底会不会听话的,懂不懂站在别人的角度思考问题的!”
“我们裴总比较忙,非常抱歉医生,”应许私心里不太愿意听到自家总裁被这人这样说,哪怕医生是苦口婆心为裴云洲好也不行,下意识为他争辩道,“但我们裴总人真的很好,也很为别人着想的。”
医生没想到他会这样反驳自己,莫名想起了昨晚送这位小裴总来的那个年轻人。
似乎,也是像这位助理先生一样,在自己交代病情的时候点头称是,转而就在自己“骂人”的时候不由分说地辩白起来。
甚至比这位应助理更加强硬——
“我的舟舟是世上最温柔也最干净的人,请您不要这样说他。”
”舟舟醒来要是听到了,一定会很难过的。”
望向怀里那位小裴总的目光柔和缱绻,语气却斩钉截铁,不容拒绝。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医生欲言又止看向即便在昏睡中也安静无声的裴云洲,神色复杂,不免回想起裴云洲偷偷离开时留下的那张字条。
裴云洲倒还真懂站在别人的角度考虑问题,深知自己偷偷离开必然会给医护人员造成麻烦,特意留下了声明书,还有一封道歉信,字迹隽永,字如其人,就连对方住过的病房,离开时都整整齐齐,若非那件病号服上沾染了血渍,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没有留下过任何痕迹一样——
哦不,还是留下了痕迹的。
窗台那盆有些干枯的绿植,被悉心地浇上了水,又挪到了向阳的位置,土壤微微泛着湿意,枝叶上的灰尘被小心除去,以至于这才经过一个下午,那盆垂头丧气的植物已然有了几分欣欣向荣的姿态,枝叶嫩绿,充满了新生的希望。
很难相信能这样苛待自己的身体的“工作狂”,同时也是一个能这样温柔地对待一盆植物、悄悄地热爱生活的人。
但不管怎么说,的确是很温柔的人啊。
“算了算了,随你们、随你们吧。”
医生摇了摇头,同时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真是搞不懂这群有钱人。
晚间裴冽结束今天的工作安排回到医院的时候,裴云洲仍在病床上安静地昏睡着,助理应许正坐在床边剥一个橘子,橘瓣上每一条白须都被小心翼翼地摘除干净,神情专注而认真,仿佛自己手里的不是一个橘子,而是什么珍贵易碎的物品。
裴冽的指尖当即就不自觉地攥紧。
雄性在某些时候,总有着野兽的直觉,能够轻而易举地分辨同类的气息,名为“痴迷”的荷尔蒙除非彻底封心锁爱,否则永远无法藏住,尤其是在滋生了同样的荷尔蒙的同类面前。
此时也不例外。
大概是应许剥橘子的动作太过专注,另一个人的进入并未引起他的察觉。
但这种专注在裴冽眼中,无疑是这位“没弄清楚自己的身份”的小助理觊觎自己心爱的宝物的又一罪证。
从商务场合回来的裴冽换下了正装和皮鞋,恢复了在裴云洲面前惯常的“学生打扮”,周身气势本该也一并收敛起来以免让他的洲洲察觉出不对,但此时裴云洲既然还在昏睡,他也就完全没了顾忌。
一步一步走在病房地板上的脚步很轻,却又仿佛有着千钧的重量。肃杀寒气自他周身不动声色地弥散开来,逐渐侵染乃至彻底占据整间病房,目光中不加掩饰的墨色落在床边那人的位置——
那里,本该是他的位置。
昨夜的他,正坐在那个位置上,以同样小心翼翼的姿态剥去裴云洲的外衣,接着剥去被血迹和灰尘弄脏的衬衫,直至露出其下光洁细腻,又因为发热和饮酒泛着淡粉的羊脂暖玉。
这是上天独赐给他的礼物。
他也是坐在那个位置上,温柔地爱抚过这件礼物的每一寸肌理,直至用蓝白色的病号服,精心地将这份礼物包装完成。
他可以亲手拆开又复原这份完美的礼物。
而应许只能小心地剥开一个橘子。
这样的认知令裴冽有了一瞬间的快意,但这种快意随即又被更深的怀疑所取代——
可是今天,不乖的洲洲偷偷溜出去又回来,又是谁给他换的衣服?
不断攥紧的指尖,几乎要在掌心勒出一道血痕。
尖锐的疼痛直击大脑,裴冽却毫无感觉。
比起掌心的剧痛,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嗡鸣更令人心绪跌宕。
究竟,是谁给他换的衣服?
应许也许不只能剥一个橘子。
还能剥一些别的什么。
这个认知一旦产生,便如奔涌而来的呼啸山洪,几乎要将所有理智一并推翻冲垮。
安静的病房里,裴冽甚至能听见那不和谐的、属于第三人的呼吸声。
也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呼吸声。
随着裴冽周身冷厉气场的靠近,应许终于觉出了不对,下意识抬起头,蓦地就撞入了裴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