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早请了两位稳婆到家中住着。 稳婆到的时候,诸晴已经被搀扶到落春院东厢备好东西的屋子里。 闵都的风俗是忌讳产房里人太多,怕冲撞了。 是以下人们都退了出去,后边诸晴临盆,房里只有两名稳婆。 这二人进了屋子,一位去贴安产图,另一位着搀着诸晴在房里走动。 慢慢走了几圈,诸晴的额上便泌出了许多汗珠,咬牙忍着一阵阵的疼。 这间屋子早清空了东西,只留下案桌、椅子与床具,案桌上摆放着生产所需的物件。 那位贴完图的稳婆将早前备好的褥子铺到地上,还小声夸着何家大气。 寻常人家接生,都是用的草垫,故又称孩子出生为落草。 走了会儿,稳婆扶着诸晴坐下歇歇,又扶着她,要她蹲、起数下。 也不知道这样往复了几次,诸晴已数不清时候,只觉得双眼发黑,闷闷的哼出声来。 房外的何如已经把整个脑袋贴在门上了,听到些诸晴的声音便心揪。 到了酉时,稳婆见已过了两个时辰,又看开了七指左右,便搀着诸晴坐到椅子上,吩咐道: “娘子稍抬起些,莫要抵着孩子的生路。” 这些话在诸晴耳边皆是“嗡嗡”声,她疼得头晕目眩,站都站不稳,哪里还有力气? 这在接生多年的稳婆眼中也是常事,她熟练的自背后紧抱诸晴腰部,将她微微提起。 与此同时,腹中又是狠狠一揪,像是被人生生扯开一般,激得诸晴痛呼出声。 门外的何如闻声,差点冲了进去,幸好被身边几人拦住。 另一名稳婆时刻关注着胎儿的情况。 此时的诸晴再想不到任何念头,只有腹中传来的无尽痛楚撕扯着她。 控制不住的痛声像一把刀子,每一声都像是在站在外边的何如身上划出一道口子。 “不生了……”何如轻念着,又忽然提高声音,道:“不生了,我们不生了。” 像是疯魔了一般。 站在院子里的何夫人立刻遣人摁住何如。 何如像个点燃的炮仗,不许别人动他。这样的状态自然有问题,下人们顾不上许多,纷纷上前拦他,生怕他真的一时冲动,推开房门跟稳婆说“不生了”。 他们也不敢再让何如靠近,但如今站在院子里,也能清楚听见诸晴的喊叫。 何如失了理智,越是有人拦他,越是要冲进去,这些下人也怕伤到小爷,只充作人墙来拦着他。 何如突破不得,激烈的情绪下去,便只觉无措悲伤,愣愣的呆立了会儿,慢慢蹲下,哽咽了起来。 何夫人走到他跟前,皱着眉头看他这副德性,骂道:“不中用的,哭什么?” 何如把头埋进臂膀间,只给何夫人留了个发顶。 “你再哭大声些。”何夫人冷声道,“让阿晴听听,她没用的丈夫在外边比她哭得还惨。” 何如往衣袖上蹭了蹭泪水,又蹲了会儿,才扶着身边的下人站起来,踉踉跄跄的往那房间去。 周围的下人拿不准主意,何夫人见何如冷静了下来,便让他们散开。 何如抵着门框,没忍住又小声哭了起来。 何夫人权当没看见,在心里默默向诸天神佛祈祷。 等日头渐落,诸晴的声音也慢慢低了下来。 “头先出来了!”一个稳婆的声音传来。 何夫人放了一半的心,抚了抚胸口。 可立在那里的何如还是面色沉沉,只盯着房门。 到了戌时,已经看不见太阳,只留下一点光亮,落春院里点起了灯,那间房也燃起灯,亮堂堂的烛光透过窗子,像个温馨的住所。 在何如眼中却好似龙潭虎穴。 诸晴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只小声哼着。 扶着孩子的稳婆小心的捧着,终于等孩子落下,她拿起浸在白酒中的剪子,铰断脐带用棉线扎紧,而后抄起旁边的巾子将孩子身上擦干净。她又一巴掌拍在孩子背上,婴儿“哇”的哭出了声。 听到这一声的诸晴疲乏地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的看了眼红彤彤的小婴儿,长舒了口气。 这格外嘹亮的一声,让门外焦急等待的众人喜笑颜开。 还是只除了何如。 他焦急的在门口踱步,面上不见喜色。 抱着孩子的稳婆将婴儿捧了出来,顺手带上房门,对门外的人道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