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沈琛述身着中衣,负上几根木枝,挑在队伍拔营的时候前去寻诸晴道歉。 外人来报时,诸晴刚梳洗整齐。 她哂笑一声,掀开帐帘出去。 只见沈琛述孤身一人站在营外。 他望向诸晴时,面带歉意。 沈琛述皮相自然是上佳,他可以由普通士卒数年内爬到这个位置上,少不了他这副英气又带着不易察觉脆弱的皮囊出力。 如今他卸甲,单着中衣,立于脉脉晨晖中,皮囊所属的特质便被放大不少,叫人无端生出怜意。 ——只可惜他遇上的是诸晴这个玉面罗刹。 见诸晴出来,沈琛述当即先发制人,满怀歉意道: “虽说负荆请罪,但到底要顾及护军卫名声,便自作主张,留了一件单衣,还望诸护军卫勿怪。” 知道这是沈琛述给自己留面子,但诸晴对这个倒没什么意见。她对欣赏将士身上油腻肉块没什么兴趣。 只见诸晴目光落在沈琛述背上那几根手指粗的枝条,心下嗤笑一声,暗道:是当来这儿“打情骂俏”呢?这么细的枝条顶什么用? 接着便听诸晴道:“既然是军队,便按军队的规矩来。沈将军既然执意要替部下士卒受罚,自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吧?” 沈琛述面上表情一僵,勉强控制住不曾失态,颇带悲意的对诸晴说:“护军卫此言何意?” 诸晴依旧没答他的话,只道:“你我同朝为官,我自然不愿见沈将军受苦,不如由我动手,只打十杖,如何?” 看似是你来我往的问答,实则从始至终沈琛述都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腿长在沈琛述自己身上,他若是想走,自然没人敢拦他。 毕竟这一场“负荆请罪”只是出于沈琛述自己的“道义”。 但他此时若是走了,岂不是有负自己的幸苦经营出来的名声? 沈琛述又思及诸晴毕竟女子,前段时间又受了伤,手上估计没什么力气。 他便咬牙思量一番,重新对诸晴挤出个笑,道:“还望诸护军卫手下留情,毕竟某还要赶路。” 诸晴眉梢挑起,显出几分恣意,却叫沈琛述呆了一瞬。 她平素冷着脸时,便已是玉面佳人,而显出些真心神采时,又格外惹人注目。 可需知美人骨、英雄冢。 只第一杖落下,心中未曾做好准备沈琛述险些痛呼出声。 他难以置信的回头,确认刚刚那一下是诸晴打出来的,倒吸一口冷气。 ——看来他实在是低估诸晴了。 想来也是,能被皇帝看重、坐在这个位置上,哪里会是只靠冷脸唬人的娇滴滴姑娘家。 但事已至此,挨了打的沈琛述断不可能再叫停,便硬撑着让诸晴打下去。 至第四杖时,沈琛述脚下一软,险些跌倒在地。他立刻攥紧身旁悬着的麻绳 ——乍一看像是诸晴将沈琛述吊起来打。 因为诸晴动作不算快,没多会儿便有好事者聚过来。 在琳琅所的地界上,来的也大多是琳琅所中人,他们瞧见是从前的上官在挨现在的上官打,一个个皱着眉头交头接耳。 那些细碎的交谈声自然也传到沈琛述耳中,他晓得有人来“观刑”,心下又是一慌。 沈琛述咬牙挺直身板,想要在围观人群前显出几分硬气来。 结果立马便被诸晴的下一杖打回原形。 待最后一杖落下,沈琛述束起的头发披散,狼狈的黏着在他面颊上。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许多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小心觑着诸晴,神色间颇带疑惑与反对。 多可笑,现上官成为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时,他们不以为然;前上官替以下犯上的士卒受刑,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前上官受刑的缘由,就开始对现上官露出“不敢苟同”的神色。 诸晴将手上的刑杖递给一旁的诸涪,双目交汇一瞬,诸涪敛眉,只是眼皮子下边黑漆漆的珠子随诸晴进帐的身影移动。 待诸晴进帐后,诸涪看着被琳琅所里的人扶起的沈琛述,嗤笑一声,特意放大了声量道:“诶哟,被咱们护军卫打了十杖就站不起来了?没这能耐逞什么强啊。” 那些本是他的部下却怒目瞠视着自己。 诸涪心下哂笑,嘴上还是不停,干脆利落地说道:“沈将军,回去管好你那群弟兄们的嘴,别闲着没事天天聊哪个姑娘的屁股大,哪里像个兵?一副被掏空的银样镴枪头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