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带着湿意。 这人见到裴允,径直跪下来,大嗓门嚷道:“求大老爷为我女儿申冤啊!” 身边的仆从立刻去拉他,小声道:“起来!像什么样子!去里边,一五一十的跟咱们老爷说。” 这人哆哆嗦嗦起身,不知是紧张还是兴奋,眼周都有些泛红。 裴允咳嗽一声,俯视着这个废了大功夫找出来的“人证”,面无表情开口道:“到里边说。” . 翌日,建兴帝还没来得及翻看今日呈上来的奏章,先被入宫求见的诸晴引走了。 “死了?”他看向下首口中称着“请罪”的诸晴。 “是,犯人身体虚弱,受不住刑,签字画押后没多久就神志不清了。微臣连夜请郎中医治,也无力回天。”诸晴低头,神色中无喜无悲。 建兴帝皱了皱眉,看着手中裴阅的供词,道:“罢了,本也是死罪。裴允教女不严,弄出这样的事情,还好意思腆着老脸在朝堂上哭诉。” 他合上手中的供词,道:“既然已经明白了来龙去脉,就照大安律办吧。一天天吵这件小事,也没个安生。” 诸晴应是,退出了南斗殿。 犯人身死结案的消息很快传到裴允耳中。 正在沉思下一步该如何行事的裴大夫骤然听到这个消息,手中的笔未拿稳,跌在了书桌上,洇出一大片墨痕。 “你说什么?”他骤然起身,近乎冲到来禀的侍人跟前,扣着他的两臂,又问了一声:“你方才说的什么?” 这侍人见面前这位大人颇有些疯癫的模样,也心生怯意,但还是老老实实将方才的话重复一遍。 话音刚落,裴允将他甩到一旁,颓然背过身去,一手撑着作案,面色苦楚,狠狠锤在案桌的文书上,叹道:“嘿呀!” 跌坐在地上的侍人觑了眼裴允的动作,赶忙爬起来溜出门去。 裴允想到方才听见的话,面露悲意——也许他终究还是对自己的女儿有几分感情在。 只是思及裴阅死后,更多麻烦的事情,他的痛意渐渐冷却,由阴沉取而代之。 他愤愤咬牙,想到那份已经呈到建兴帝面前的呈堂证供,想起自己枉死于监牢的女儿,想起自己未卜的前途。 裴允冷着脸重新坐下,摊开桌上的空白奏章,另取一支狼毫,在上边奋笔疾书。 未等下值时候,裴允便先行告退,虽未直言,但同僚皆知他早退所为何事,除了他从前的亲家,其余人不论平日里关系如何,此时皆是沉郁之色。 裴允还未到家门口,便听见一阵阵痛哭之声。 他本已淡却的悲意再度上涌,红着眼眶走进已经挂上丧幡的家门。 裴夫人一见到她的夫君,裴家的主心骨,当即扑了上去,恨恨道:“夫君!你要为我们阅儿做主啊!” 裴允看向妻子,还未开口,便被悲痛欲绝的妻子打断,只听她嘶哑着声音,哽咽道:“他们如此对待阅儿,阅儿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了,她走时该有多么绝望。她当时生产时……” 这话一出,裴允面色一变,当即打断她道:“我明白!我会为阅儿讨回公道的!” 裴夫人知道大庭广众之下,她刚才的后半句话不好开口,只能闭上嘴,但心下不甘。 到底是十月怀胎生下的骨肉,只不过心系丈夫仕途的缘故,不能意气用事,才叫裴夫人忍耐下来。 ——她也是这样过来的,故时至今日,裴夫人也想不通,为什么女儿会忍不下去呢? “裴阅”的死状着实惨烈,浑身上下找不到一块好肉,送回来时裴家清洗了许久,才勉强整理出几分人形,给换上寿衣,送进棺材里停灵。 裴允听闻下人的禀告,甚至不敢上前看女儿最后一面。 他站在灵前,落了几滴泪,不忍再上前半步,最终转身回自己书房去。 ——裴阅死后,她的事情是已了结,但给裴允带来的麻烦还处理不完。 在得知裴阅的死状后,裴允心下已经起了一个“祸水东引”的策略。 签字画押已然是板上钉钉了,但裴阅死状如此,生前必然是饱受折磨,那么这份供词难免有严刑逼供、屈打成招之嫌疑。 不仅如此,裴允想到手里捏着的证据,倘若借裴阅之死的东风,将这些事情公之于众,后续操作得当的话,那么这件事只会是“饱受恶毒婆家欺辱的温婉儿媳,一时糊涂做出毒杀伪君子丈夫,又因为婆家与琳琅所勾结,以权谋私,在狱中对她酷刑折磨致死”。 裴允心下明朗不少,提笔开始写信,联系他的“好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