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你后你肯定来,你来了,我没法专心讲。”
尉茂闻言心花怒放,更被两个“来”字轻敲心坎,觉得那么得好听。他悄声告知:“我又抄了些公文,全放在刚才那个长箱里了。”
尉窈也悄声回:“放心吧,看完就烧掉。”
朝廷政令每年有改、有增、有减,有的关系军事,有的关系农事,有的则为官吏之规,尉窈什么都不知道的话,在宫里会更危险。
尉茂:“我父亲给我找了一些刑罚律类的书,等我抄了后也给你。”
“我怎么谢茂同门才好呢?”尉窈歪头,笑得娇俏。
尉茂突然正经严肃,目不斜视,没办法,扫兴的夫子、师母,偏在窈窈笑这么好看时往这边瞅。
尉窈朝阿父阿母撅下嘴,尉骃夫妻俩无奈相视,算了,搬家后离宜年里挺远,这趟路就不为难小儿女了。
接下来,尉窈尉茂笑声不断,可是到达劝学里的新宅后,乐不出来了。只见前头的隔壁院里出来一高大少年,英俊相貌宛如神子,正是奚骄!
尉窈:“奚同门?”
尉茂:“你什么时候回洛阳的?怎么在这?”
奚骄先向尉骃夫妇揖礼:“晚辈是尉窈在平城时的同门奚骄,昨天刚搬来劝学里。”
他再向尉窈回礼:“许久不见,孔师很挂念你。”
而后奚骄给尉茂一封信:“这是你义父让我捎给你的。”
尉茂假作欢喜地捣奚骄一拳:“太好了,咱们久别重逢,以后你家就是我家,可别嫌我常来打扰你。”总算不用找陆葆真姊妹打掩护了,因为那天阿母竟然问他是不是喜欢陆葆真!
奚骄中指骨节突起捣回去:“半年多没见,你没怎么长个。”
尉茂再捣对方:“你走路不崴脚么?鞋底这么厚。”
“专踩小人用的。”
俩少年的斗气适可而止,一起帮着尉窈家搬卸箱箧,忙碌过程里,奚骄告诉尉窈崔学馆的游历行进,估算着快走出并州境了,并且他提醒尉茂,孔师在洛阳讲学的位置要么在国子学遗址,要么在太学遗址,这两处地方均紧邻劝学里,这件事随着游历队伍进洛阳,很快会被众多儒生知道。
尉茂归家后把崔族要在洛阳建学馆的事说给阿母。朝中权贵均以居住在内城和外城之西为荣,城南非权贵人家争夺的好地方,陆萝便道:“以后这种小事,和你长兄长嫂说就行了。茂儿,过来,你义父很快便来京城,我问你,他若以恩情为挟,你当真认他为父,舍你阿父阿母吗?”
“都在洛阳,我两头住……啊呀、啊!”
陆萝用布垫子劈头盖脸砸这小崽子,边骂:“我怀你的时候,你咋不两头住呢?你那时候要跟现在一样争气,我顶多难过一年半载!”
尉茂不敢跑,只护住脑袋喊:“要是没有义父两次豁出命救我,倘若我死在匪徒手里、死在熊掌下,阿母也只会难过一年半载吗?”
陆萝停手,眼泪噼里啪啦掉。“你胡说什么!”是啊,倘若元鳏夫没豁出命救茂儿,要是茂儿……那她现在恐怕会祈愿,宁愿茂儿改姓元,也不要茂儿没有了。
“滚滚滚,我不想看见你。”
城南。
夕阳映照洛水河畔,渔民陆陆续续返回家园了,赵芷母女牵着马沿岸而遛,看一艘艘渔船头接尾、尾接头依次停泊。
这匹棕色马名“野厩”,寓意旷野为厩,是任城王赏的,经历过前年的赭阳、新野之战。每回阿母把野厩带回家,尉窈都爱惜不已,喂它干净的草料,还把豆饼掰碎了捧到手心喂它。
“阿母,咱们终于在洛阳安家了,真好,我现在都觉得跟做梦似的。”
赵芷遗憾道:“那些杀手不争气,要是天天刺杀任城王,咱们就能买更大的宅院。”
“嘻。”尉窈咧嘴乐,赶紧捂野厩的耳朵叮嘱:“你不许告密。呀,阿母,看,它翻我白眼你看见了么?”
野厩当然听不懂人话,它是被尉窈捂得耳朵发痒。
离近的岸边,有渔民停好了船搬鱼盆,晒得黝黑的脸上在看到有些鱼死掉时,不禁唉声叹气,问向赵芷:“买鱼么?给二十铜钱就行,其实很新鲜,要是买两条价更贱,三十九个钱,怎么样?”
赵芷:“行,你用草绳把两条拴一起。”
拴鱼的工夫,尉窈打听:“只要家里有船就能在洛水河捕鱼吗?”
渔民回道:“远地方行,近处河道全是官府的,只能顺岸边停靠,不能挡着河道捕鱼。你们呀,受不了这种苦,捕鱼这活得早出晚归,光擅捕不行,还得有运气,还得看天气。地方越远,渔民是越少,可是回来的时候鱼撑不住,尤其夏天,收鱼的商人最奸,压价压得厉害。”
母女俩往家返时,尉窈心生感慨:“洛阳百姓求温饱,战区百姓求家园,阿母,你一身强本领,在生我之前,求过什么吗?”
赵芷从不敷衍女儿,她很认真在想:“求过,求杀尽柔然贼,后来你阿父给我讲了个鸟尽弓藏的故事,我便以伤为由离开了军队。”
“阿母不怕任城王也做鸟尽弓藏之事么?”
“不怕。鸟尽不了!”夫君说了,如果有鸟尽的苗头,就引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