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落君喝了口温火煮过的牛奶,瞄了眼钟表,正是老人家晨练回家的点。 她拨了电话,手指扶着手机,一圈圈搅拌香甜的白色液体,杯里冒出的白烟往上徐徐升起,飘入到透明的空气中。 柔滑甜腻的奶味融化进冷嗓子,她语调尽是温柔,“喂,师傅。” 说是师傅,其实更像是个挂名的。荆教授经常忙得里外找不到人,来学雕刻技巧也只是她一个人泡在寻鹿园的书堆里,慢慢琢磨,最多自学的时候被提点一两句。荆雨疏虽然晾了她一段时间,但是后来看她笨拙地苦思,于心不忍,还是尽心尽责地带她学了点东西。 “听人说,你回来了。”荆教授略有小喘,听上去确实是刚运动完的状态。 “是,刚回国没多久。”她舔掉唇瓣的白沫,放下捏着的调羹。 电话那头,听到茶壶倒出涓涓细流的白噪音,荆教授端着茶杯品了一口,“有没有兴趣来我这里发展?” 为什么是她呢? 明明有更好的人选。 她眸底带着疑惑的浑浊,在回想后变得清澈。 她想起了大学那段日子,荆雨疏忙完琐事和学业后,依旧会拿起笔,去练习每个物品的形态。大自然的光总是眷顾着他,投射的阳光不会太刺眼,月影也会偷摸摸爬到他的臂弯里,注视着他专注的脸。 自重逢后,他从不提起雕刻的事。他的传闻只和游戏、荆氏集团有关。身边共事的人除了荆教授,也与传统工艺攀不上关系。唯一有关系的,可能就是找上了从事木雕的她。 他在徘徊的交界口选择了放弃,往别处前行。 宋落君眼睑下垂,加入冷感的甜腻中和,“师傅,我考虑一下。” 一个人做,刚起步没有底薪,可能吃不饱饭。但她本身就有小金库,加上自己的人脉,多多少少能接到一点单子,收入也没有太寒酸,加上直播的一些分成,算是可以攒起来的。 荆教授沉默了十几秒,乐呵呵地换了一个话题,“没关系,好久没来了,周末过来坐坐?” 她轻声答应。 - 寻鹿园周边飘荡的茶香依旧,前几年的茶田外还有荒地,现在一眼望去,都是舒服治愈的绿油油色。 宋落君踩在石子路上,皮鞋下平整,找不到往日脚底碾石子的咯噔,暗叹口气,继续深入,石阶乃至后来均保持着原有的模样。与茶貌相比,少了分新旺的蓬勃朝气。 她扣了扣门,推开往里探,植物更迭,但她种下的盆栽却傲然盛开,甚至有在其中争榜首的趋势。 熟悉地穿过走廊,去至院子。荆教授在给其他绿植浇水,有个少年捧着个上色的木头小人,在旁边请教。 像极了拿出小本本等待指点的她。 她提着甜点袋子,走下木板阶梯,“早,师傅。” 原以为会有分离后的生疏,但荆教授打消了她这个想法,熟络地唤出她的名字,“落君来了。” 少年一见到她,如耗子见猫,溜得飞快,躲进工艺室里。 荆教授摇了摇头,转头叫来另一个年纪相仿的女孩,掩嘴说了一会,女孩听得明白,会心一笑。 “这孩子性子内向,平常不见生人。” 又三言两语解释了少年的异常,宋落君自然理解地点头,眼睛衔上的黑幕扇子灵动地挥着。 几个年龄不一的人,包括那个内向少年,聚到一块,荆教授和善地向大家介绍,“这是你们的师姐,宋落君,最近刚回来。” “你们好,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她拿出甜点盒子,一块一块分到每个人手里。 众人齐声一句“师姐好”,她听得毛骨悚然,压力山大。 方才那个女孩打破师姐与师弟师妹的隔阂,拉起她的手,掌心温度如烈阳般火热。 她看向荆教授,得到让学徒休息的指令。 她们拍掉木阶上的灰,在臀下垫了几张废纸,聊了起来。 女孩名为华船听,而那个溜之大吉的内向少年叫于眠。 几个人都是荆教授锐眼发现,来当学徒的,常常听荆教授提起她,每次说的故事大差不差,他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华船听活泼地抱腿前后摇动,说起的话题却突然一转,“师姐,你有没有听说过荆雨疏这个人?” 她注视着被做成标本挂在墙上的枯黄,话语平淡,“听过。” “那可以讲讲吗?”女孩掩饰不住眸里的欣喜若狂,摸着自己的双麻花辫,“师傅从来不提他,宁可把师姐的故事说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