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脸此刻只挂了几道泪痕,她红起的眼尾笑而平淡:“蹦极吗,阿疏。” 他准备吐露的声音淹没在沙沙作响的枝条碰撞里。 他们来到了某个休闲游乐度假区,蹦极处离水面有七八十米,据传是全国最高的蹦极跳台。 当她配合工作人员穿上安全衣,扣紧安全绳,又做好了安全措施,断然站在榕梧最高处的台子时,泪痕殆尽,她展现出的和颜悦色,他方知不是在开玩笑。 她从小恐高,光是眺望都费劲,刚才俯瞰他,已是捏紧拳头,耗尽力气。 她双臂展平,阖眼感受山野的气息,又把自己置落于都市里,自语喃喃,“不是霓虹斑斓的时候,真是可惜。” “阿君,我们”回家 一话未完,一话又起。 “陪我一起,换一次翻过前尘往事。” 极限运动,他很少带她,她胆子小到连点开恐怖片的名都要摸索半天。他这样被赶鸭子上架的,他不想跳但也不放心让她一人情绪失控地独自蹦极,工作人员因她面色淡定还夸她心气好。两者之间择一,他不情愿地系紧安全绳,将就穿好,将她身上的装备栓紧拉全。 真正见到他的那刻,她突然觉得那心里咄咄逼人的样像个疯婆子。可她无处发作,只好选了一个与无边恐惧相持的极端运动。 听说,荆雨疏有那么一段陷入疯狂的日子。 与人没日没夜地飙车,车速爆表,车油燃尽才停。 乐在其中地出入高级场所,酗酒豪赌。 换了一个又一个地方蹦极,只要有,他就来。 纵欲无度,精疲力尽地回家,倒在床上就被师傅拽出来说教, 后来清醒的他有所收束,但不多。 爱怎么来,便怎么来,荆师傅也劝不动地唉声叹气。 有人把那段时间的他,比作一阵无谓的狂风。 与风同尘,何其有幸。 可她只伴了这偌大的一程。 其他,尚未可知。 他揽过她的腰间,躲着见他的日子里又瘦了,腰肢堪堪便能一握。 水面荡漾出一圈圈无回声的涟漪,她模糊不清地看着,继而仰望天,今天晴朗万里,真好。她牵过那只在她身上的手。 如果他们不是超过朋友的情侣关系, 只需要一面, 她便能断定他们是萍水相逢的如同高山流水般的知己。 他的眉心数着无尽忧愁,她指着眼尾,上下的眼睫交汇,在说自己会在跳的时候闭眼。 他心神意会,回握的力度又大了些,像是将她融在骨子里那般热烈。 “跳。” 默数三下,他们默契地左脚迈出,右脚殿后,身体向前倾走。脱离地面的失重感如期望而至,她闭眼只感受到了身子如流星般打破上升的气流团,整个人沉浸在风的包裹里,愉悦和害怕在沸腾的脑髓里争相鸣叫。 她试图呼喊,可嗓子哑了。一睁开杏仁眼,离碧绿的水面好近。荡起波纹的镜子,映照着他们两个人。她在恐惧的边缘徘徊着享受,而他握紧了她的手,肆无忌惮地投入其中。 安全绳回弹,他们飞上了山野,有叶子卷入他们的短暂飞行中。他左手揭下那片叶子,耳旁,她往常轻声细语地叮咛,浸润过山野的豪迈,也大声了些,“荆雨疏,你说我听。” 说他们,是一场意外。 因为一场没道理的联姻,他和夏家小姐被迫绑在了一块。 他们无力毁约,被迫应下。 意料之外的是夏家小姐心肠好,愿意出面与他打配合,共同应付两家人。 她所看到的这些,是他和夏家小姐无奈殊途同归的逢场作戏。 她解开安全绳,他心思紧张地拦掉她的去路,“你还在生气?” 他在她的雷点上反复蹦跶,她平生最厌弃欺骗与隐瞒,他话总留了三分地,他不说,意味着就得她自己去找答案。失控的情绪终是爬上她的嘴角,她气恼地忿忿道:“瞒着我,很好玩吗?还是说,我作为你女朋友还不够格,不需要知道这些。” “我……” 她的质问,他的舌头在白齿里乱撞,语无伦次地抿唇。 “阿君,你信我能处理好的。” 她信的,不然不会拉他到这空灵的山野。比起都市的快节奏,他们更需要一份宁静。 少年人懵懂的爱太过莽撞,却带着青春的稚拙,一味地执着于保护喜欢的人,却不告知,无意之间伤害了喜欢的人,却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