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尼忍着全身剧痛,用尽力气瞪大双眼。
可惜,那个专心照顾伤兵的女子从头至尾都没抬头。
摩尼累得闭上眼,思绪回到几日前马场里的一幕,忽然涌起无力和悲恸。
那位南阳郡主,神力惊人武功盖世,任凭他如何拼命,她只出一拳,便将他彻底揍趴下。他这一身的伤,都因此而来。直至他再无力挣扎。他以为自己活不到第二日了,没曾想,又被马车拖来了军营里,还到了这个奇怪的地方……
郡主到底要做什么?要打要杀给个痛快就是了!现在为他治伤,莫非是要反复折磨他?
摩尼反反复复思虑到深夜,才勉强睡去。隔日第一缕晨曦透进军帐的时候,他霍然睁了眼。
同一个军帐里的伤兵醒了,正在换药包扎。
那个照顾伤兵的女子,声音格外温柔,一边换药一边柔声安抚。许久之后,才起身来了他身边,为他换药的动作明显快多了,板着脸孔一声不吭。
摩尼心里重重哼了一声,骄傲地抿紧嘴角。真正的柔然猛士,就是被砍了头颅也绝不呼痛,更不会求饶。
他在大梁一年多,平日很少说话,不和人打交道,其实一直在潜心学习大梁话。说是不会说,却能听懂别人说什么。
林慧娘自然不知这些。
摩尼的长相和大梁男子有显着的不同,明明满身是伤不能动弹,那一双眼却满是警惕戒备。她看着心里憋闷,轻哼一声:“要不是郡主带你进军营,吩咐我们好生看顾你,谁乐意管你。”
敷药时免不了要碰触伤处,铁打的汉子也疼得满额是汗。摩尼还是硬咬着牙不吭声。
林慧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等换完药包扎好之后,熬了一夜的林慧娘便回去睡下,临走前特意嘱咐来接差事的人:“那个叫摩尼的,心思多得很,像一头狼似地,看人的目光阴沉不善。你多小心些。”
……
姜韶华也没忘了摩尼,几日后来伤兵营转了一圈。
“摩尼身上的伤看着重,其实都是皮外伤,”孙广白如实回禀:“躺着养一个月,便没大碍了。”
可见郡主下手颇有分寸。
姜韶华嗯了一声,目光一掠。前一刻横眉冷对的摩尼,立刻闭上眼。仿佛这样就能隔绝一切目光。
姜韶华哂然一笑,对孙广白说道:“摩尼是柔然骑兵,和他一同来的还有七个柔然马奴。本郡主要用他们来练兵。以后少不得会受伤,就由你来照料他们几个,尽量保住他们性命。”
“当然,如果有人不想活,也不必强求。本郡主已经令马家人去草原买柔然马奴,不会缺人手。”
摩尼身体微微颤了一颤,可见不但听懂,且听进耳中了。
不愧是郡主,拿捏人心的手段一招接着一招。
孙广白心中有数,拱手应下。
姜韶华走到床榻边,居高临下地俯视:“摩尼,睁开眼,看着本郡主。”
声音并不冷凝,也没什么杀气。可不知为何,摩尼心里愣是涌起阵阵寒意。如果还想活,就得听郡主号令。否则,也不必看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摩尼咬牙,睁开眼。
那张美丽的少女脸孔,悬在他的脸孔上方,冷冷地看着他。
几日前,她也是这般看他。他不信邪地一次次冲上前,一次次被踹飞摔落在地。
“本郡主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养伤。一个月后,你就是柔然马奴的头领。你领着他们七个人,和亲卫营练兵。”
“以后,还会有柔然马奴前来,他们统统归你管。只要你能熬过三年,我就放你自由,给你战马兵器,让你回你的草原去。”
姜韶华缓缓说着,目光紧紧盯着摩尼:“当然,你也可以不应。我这就让人将你抬出去,任你自生自灭。”
“到底要怎么选,你想好了,再回答我。”
两条路,一条生路,另一条死路。
生路当然不易。郡主口中说的练兵,意思很清楚。他要将柔然骑兵惯用的作战方式全数展示给亲卫营的士兵,要配合他们练出能破柔然骑兵的兵阵或是兵器来。熬过三年,他就能重获自由,回到他魂牵梦绕的家乡。
死路倒是简单得很。他现在就可以摇头拒绝,然后被抬出军帐等死。要不了几天,他就能彻底闭眼,长眠地下。
勇悍的柔然骑兵当然不怕死。可他的妻儿老少和族人都死在可汗的骑兵手中,他还没能为他们报仇雪恨,怎么能死?
摩尼痛苦地闭上眼,过了片刻,才奋力睁开,吐出几句话。
在角落里的马耀宗,轻声翻译:“郡主,摩尼已经应了。他还说,希望郡主能信守承诺。”
姜韶华淡淡道:“告诉他,本郡主一言九鼎,说过的话从来都算数。”
“还有,其余马奴都会说大梁话,告诉摩尼,他以后也得学说大梁话。”
马耀宗点点头,对着摩尼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语气严厉。
摩尼心里最坚固的防线已经被摧毁,为了能活下去,决定忍辱负重苟且求生。姜韶华的要求并不过分,他张口应下。
姜韶华又叫来林慧娘,低声嘱咐:“慧娘,你行事周全仔细,摩尼养伤期间,就由你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