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郡孔氏,和王氏郑氏崔氏这样的大梁世家比起来,算不得庞然大族。聚族而居的族人约有两三千,还有一些族人外放做官,或是迁徙到别处的。论规模,算是大梁二等世家。
不过,孔氏以诗书传家,子弟皆以科举晋身。孔氏每一辈都有考中进士做官的男丁,到了孔清婉这一辈,有两个族兄弟都考中了进士,现在一个在京城做着八品小官。另一个外任做了七品县令。也都算是年轻俊彦了。
可这样的年轻俊彦,在大梁官场上实在数不胜数。会试每三年就有一科,每科取三百进士。也就是说,每三年便有三百年轻俊彦冒出来。除非是一甲状元榜眼探花,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仕途坦荡。普通的进士,都要从八九品的低等官员做起。
运气好的,十年八年能熬到一郡郡守的位置,或是在京城做到六部员外郎的官位。运气平平的,做到七品县令也就到头了。
想想叶县的崔县令,有家世有背景有才学,也一直在叶县做着父母官哪!
不出意外的话,孔氏这两个年轻进士,也就这么四平八稳地走仕途了。
谁曾想,大梁一夕之间风云变幻,太和帝驾崩,宫中骤生变故,最终由南阳郡主坐了龙椅。
在京城做礼部小小主簿的孔氏男子,接连写了几封信送回鲁郡老宅。
然后,孔清婉的父亲兄长便在族长的带领下长途跋涉,去了南阳郡,寻到了再亲卫营里做夫子的孔清婉。
这六年来,彼此音信断绝。孔清婉的父兄一直以为她被郡主带走后,随意发配低嫁。怎么也没料到,孔清婉竟一直没嫁人,还在军营里做起了夫子,教导出了一批又一批的读书识字的年轻武将。
更没想到,孔清婉早在几年前就有了正式的官身。而且,是通过吏部有正式官身文书的正七品女官!
正七品!
孔家最出色的两个儿郎,举全族之力培养出来的精英,现在也不过是正七品县令和正八品的主簿。连让天子扫一眼的资格都还没有哪!
孔清婉却早已是郡主麾下最受赏识的女官之一!现在郡主坐了龙椅成了大梁天子,孔清婉的前程,也绝不仅是做一个七品女官。
孔氏族长激动得快眩晕了,寻到孔清婉之后,立刻就张罗着要让孔清婉回一趟鲁郡老宅,族里要给孔清婉单开一页记上族谱。
一个女子,能被记上族谱,且是单开一页,这是何等的荣耀!
这样的厚待,足以弥补当年孔清婉被父兄抛下的痛苦了……
“厚颜无耻!”姜韶华目中闪过厌憎,冷冷骂了一句。
孙泽兰也是一脸愤慨:“可不是么?我活了二十几年,再没见过这等无耻之徒。”
“当年孔清婉为了保住父兄性命,忍辱偷生。结果他们两个被救了性命,对孔清婉百般嫌弃,写了诀别书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血脉亲缘,都被斩断了。”
“现在郡主做了大梁天子,孔清婉是郡主心腹,眼看着将来要飞黄腾达了,孔家这时候倒是摆出慈爱嘴脸要认回孔清婉了。真是脸都不要了!”
姜韶华冷笑一声:“这世间,多的是这种唯利是图自私自利之人。孔清婉是何反应?”
说起这个,孙泽兰的心气立刻就平了,低声笑道:“说起这事,可就大快人心了。”
“孔氏几个男丁胡搅蛮缠,要带孔清婉离开军营。孔清婉直接叫了十数个亲卫来,将他们几个撵出了军营。”
“当日陶大也在军营里,就是他领头动的手。孔清婉的父亲兄长,被他一手提溜一个,像扔萝卜一样扔了出去。”
“陶大那一日威风凛凛,捏着拳头警告孔家人,以后若是再敢到军营闹事,就别想活着走出军营了。孔家人被吓得魂飞魄散,屁都不敢放一个。”
要是孙太医在这儿,定会瞪女儿一眼,嫌女儿说话粗鲁。
这也是难免。军营里都是一对糙汉,在军营里待久了,孙泽兰说话的嗓门都比以前大得多。
姜韶华听着也觉畅快,笑道:“孔清婉还算清醒,没被哄昏了头。”
“如果她真回了孔家,做回贤良淑德的孔氏女,就不必再出现在朕眼前了。”
郡主连自己亲爹的死活都不在意,在必要的时候心肠冷硬如铁。要不是孔清婉,一个孔氏,根本没资格入郡主的眼。
孙泽兰心里嘀咕着,口中笑着说道:“我临来之前,特意问过她,要不要写一封信给皇上,我替她代为传信。她说不用写信,皇上为政务操劳费心,不宜为这么一点小事动怒。她自己便能处置妥当。”
姜韶华舒展眉头,微微笑了起来:“确实是小事一桩。她待在军营里当差,孔氏几个男丁根本进不了军营。便是她出了军营,他们也不敢轻易骚扰她。说到底,要斩断亲缘,需要她自己痛下决心。”
孙泽兰点点头,又压低声音笑道:“我从军营出发的时候,听说孔氏几个男丁还赖在南阳郡没走。不知下一步要做什么。”
“我嘱咐过大哥了,有什么消息,便写信告诉我。”
孙泽兰就是有这么一颗汹汹燃烧的八卦之心。
姜韶华莞尔一笑:“你要是得了消息,也来说给我听听,权当闲来解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