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在即,昭郢虽因战事萧条了许多,但在府衙的有意引导下,人们依旧张灯结彩,准备着辞旧迎新。
走货郎原以为年货砸手上了,但没想到,挑着扁担转一圈,这一担东西已经销去了一半。午时过半,他才得了些许空子吃个饭。
“老板,一碗素面,多撒些葱花。”走货郎在板凳上坐下,擦着汗道。
“好嘞。”这会吃面的人少,面摊老板抓起面条撒下,闲聊道,“今个生意不错,要不要加点牛肉、上个鸡蛋?”
矮小的走货郎仰着脖子看了一眼锅里的荤食,咂巴嘴道:“罢了罢了,这年头,生意好一阵坏一阵,哪敢大手大脚。我攒着银钱送孩子去学堂呢。”
“还送学堂?这会能参军的都参军去了,挣点军功那可就光宗耀祖了。”
“儿子已经送去了,还剩个小的闺女。”
“闺女?闺女读什么书?早些嫁了,给儿子攒攒老婆本。”
走货郎憨厚地咧嘴,露出两排稀稀拉拉的黄牙,“还小,读些书不会错的,明理的丫头在哪都好过些。总比现在就嫁人、生孩子更踏实。”
“你这爹当得倒是牢靠。”面摊老板抄起正正好劲道的面,往碗里倒。
“手心手背都是肉呵。儿子的老婆本也攒,攒多少算多少,不够就看他自己了。”走货郎接过面,道,“我那婆娘千辛万苦生个闺女,也不是给咱卖的。”
“也是哈。”面摊老板捏了几块红烧肉盖进走货郎碗里,“尝尝我闺女的手艺。”
“多谢了。”
“客气,大过年的……”老板正说着,眼角余光忽捉到一抹红,他扭头,见是远处那座大宅子挂起了红灯笼。他像是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般,指给走货郎看,“嚯,你瞧那高门大户,我在这好几年,还是头回见他们过年呢。”
走货郎吸溜了面,眯眼看道:“一道侧门都能挂上两盏这般质地的大珠灯笼,得是多富贵的人家啊。”
老板竖起手指,指了指天,悄声道:“那可是不能提名讳的官大人,不知今年可是又升官发财了……”
正在挂灯笼的家丁注意到了四周的目光,问张伯道:“张伯,要将他们驱赶了吗?”
张伯揣着袖子,看那灯笼,直到确定对正了,方才悠悠道:“大过年的,本就是普天同庆,叫人看看灯笼怎么了?”
一旁的周大夫对那不懂事的家丁道:“没把路上的狗都拉来瞧瞧,已然是你们张伯的客气了。”
张伯没理周大夫这为老不尊的样子,歪着腿,蹒跚进去了。自从查内贼时,他被小熊哥身上的火药炸伤,他的左腿便一直没能痊愈。平日走路习惯拄拐,但这会,他心里高兴,精气神都不同。他扔开拐杖,一一检查府里的过年用具,忙得很。
自从大公子离世后,府里便没有办过像样的年了。这会得了小公子的准许,张伯决心让张府热热闹闹地过上这个年。
周大夫追上来,伸出胳膊肘,恰好在张伯跨上莲花池子的石阶时,让他能够不摇晃地过去。两个老家伙在这府邸里共事了二十多年,许多事情不必言说,便默契相通。
周大夫道:“你觉不觉着,前年齐小姐伤好时,府邸热闹得像她同公子定亲了。这会公子病好,赶上过年,府里又跟有人成亲似的。你说,下一步,有没有可能来个小公子?”
“像归像,但这哪够。你这些话可不能对别人说了,公子会不高兴。”张伯弯下腰,查看地上的灯笼。那灯纸是张絮絮作的小画,这么些年一直被保存完好,唯有逢年过节或重要时候,才会被取出来摆上。
“公子有什么不高兴的?”周大夫将一盏灯扭正了,问道。
张伯将一盏灯盖上落着的枯叶擦去,道:“你太关心公子了,以至于,都没顾及上齐小姐。”
“也是。”周大夫被点醒了,顿觉自己这样想,实在太对不起齐蔚,“我得给她备上一份重重的守岁钱才行。”
此时,窝在张以舟房里的齐蔚还不知自己平白多了一份守岁钱——她正被张以舟拷问得焦头烂额。
“两军对阵于南都城外,燕山国以三万长枪兵、两万盾牌兵及一万骑兵,布一字长蛇阵应战,你当如何?”张以舟一边喝着苦药,一边问道。
齐蔚盘腿坐在脚踏上,胳膊撑在床上,想了想,“长蛇阵如蟒蛇出动,无论攻击蛇身哪里,都会被另一段截住,咬死或卷死。所以得快狠准,切断蛇身,同时打击。我做主将率骑兵冲击蛇头,命一副将以步兵压死蛇尾,同时弓箭营干扰两翼。只要让长蛇动不起来,那么他们这‘一’字根本就是一排垂头的稻子,等着我割。”
张以舟赞许地点头,道:“若他们将一字长蛇散作衡轭阵,在你们三方攻入时,团团围猎呢?”
“这个不难。”齐蔚掏出两颗白糖,一颗自己吃,一颗给张以舟,“他们自己散开后,再要联动驰援就难了,而且他们布阵的大将会暴露出来。不如命压尾的步兵牵制后边,我率最快骑兵斩杀大将。一旦失去双目,他们整个阵型都会乱,根本夹击不了。”
“不错。”张以舟含着糖道,“你的策略很好,成功帮燕山攻破了我们。”
齐蔚听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