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拾玖(2 / 2)

登庸计·下卷 叁缄 1823 字 11个月前

,实在是损了十年阳寿。”齐蔚说着,话锋一转,道,“按我哥的说法,我便是在这里被添上胎记的。过完年我写信让那的伙计帮我去查查。”

张以舟敛去笑意,道:“我已派人查了。在海岸村里,还有一人被画了胎记,他已经下落不明。别担心,我会查清楚。”张以舟仿佛怕吓着齐蔚,很快便将手指压在“乐京”上,说回了正题,“岐南国地势得天独厚,无论是发展农耕还是商贸,都远胜其余五国。他们自天下定为六国一疆时,便着力休养生息,内抚农事,外拓商贸。到最后一任国君祁川霖时,岐南国已经成为天下人向往的蓬莱胜地。民间流传的‘金做瓦,银砌砖,白玉也作地上霜’,原本是传颂岐南国,上北不过欺世盗名罢了。”

“听说岐南国国君爱民如子,每逢佳节便出宫与百姓同庆。他们的长街彻夜不息,家家户户都走上街头,欢度整夜。”

“是的,岐南国政事维系所依仗的资费,不止来源于国内税收,还有外域商贸、官家生意等等。二百多年来,六国之中,岐南百姓服徭役最少,赋税也极低。国君祁川霖登基后,岐南迎来鼎盛,他甚至常常免除一部分平民的税收。祁川霖可谓全才,文能治国,武能上马,亦通晓商业事。在他的治下,岐南是真正的桃花源地。”

“这样强盛,他们为何还会被灭国?”

张以舟叹道:“因为他们盛而不强。当百年前的逐鹿进入尾声,各国已经疲于战事,心照不宣地停战养国。当时的岐南王以军屯田,但农耕人手依旧不足。他们空守着千里沃土,却无人耕种。于是岐南王第一次缩减了军队,将大量军籍转农籍。尝到甜头的岐南,开始不断减少军员、军资,以支援农耕与商贸。在六国皆疲软的状态下,合纵连横、以文韬定太平,从而实现减军,这是行得通的,或许也是当时的君王能做出的上上之选。但逐渐富裕起来的岐南,或遗忘或不愿重启军政。农事固本,商事会天下。他们富有而慷慨,天下人都爱与岐南往来。那时的情形,说是‘苍官影里三洲路,涨海声中万国商’也不为过。于是,温柔乡里的岐南,一代一代,逐渐忘记了血的战场,以至于五国盟军攻入时,他们甚至以美酒佳肴款待。殊不知,善念与太平只存于枪尖之下。”

“祁川霖不是会武吗?一个君王都有武功,他怎么会允许他的子民手无缚鸡之力?”

“虽无史料佐证,但我查出的不少迹象都表明,祁川霖已经意识到了岐南身怀无数财富,必将引来觊觎。故而他在三十岁时开始习武,也试图在国中带起尚武之风。但庞大的国度宛如一条沉重的巨龙,不是龙头想要转尾便能轻易调动全身的。他明白一蹴而就,将引来举国上下怎样的震动,故而他想必是打算温和地一代代实现变革。可惜,他的挚友高致晟,并未留给他时间。”

“后来呢?”

“五国联军屠了岐南三座城池,坑杀岐南十五万子民。这三城里白骨累累,遍布瘟疫,至今无活人敢前往。祁川霖不忍子民遭受屠戮,最终,屈辱投降。但五国的凶残令他无法信任他们,于是他下出了‘钧天九奏’这最后一步棋。‘钧天九奏’的消息由祁川霖散布出去,既令五国在最后时刻悄然离心,也让他们不敢再动岐南子民,生怕逼急了岐南,岐南与他们鱼死网破。既然已逼岐南投降,加上压在赌盘上的筹码太重,五国根本不愿再冒任何风险。故而这一步棋成功了。祁川霖让岐南王族带着这个秘密四散逃走,他们承担起了这个秘密,而令百姓不必背井离乡。最后,祁川霖肉袒面缚,衔璧牵羊,出城请降。在高致晟受降后,祁川霖自刎于乐京城下。”

“自刎?”齐蔚听入了神,仿佛自己置身于乐京城下,目睹那一场悲烈的“战事”。她看见五国黑云压摧的兵马,看见四散奔逃的贵胄。一抹血陡然溅在她脖颈间,那是君王未能竟志的遗恨。

在那片战场上,张以舟缓缓来到她身边,“五国受于威慑,不敢动民财。但他们瓜分了岐南领土,掏空国库,一把火烧尽了千重銮殿。可笑五国之中,谁不曾受过岐南恩惠?如今,五国的帑银,又有哪一国的干净?这就是为什么,五国再不敢提及岐南。”

“公子、小姐,大理寺送来急件。”张伯苍老的声音闯入,将书房中的两人惊醒。

张以舟按了按额角,道:“张伯,送进来。”

张伯躬身呈上一封文书。张以舟打开看了许久,他仿佛凝在了座椅上,将那短短的几句话,看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齐蔚绕过案桌,从身后揽着他的肩,他才回过神,喉头干涩道:“有位年少的友人,在昨夜离开了。”他将文书递给齐蔚。

那上头写着:昨夜子时许,翰林学士章吟府邸失火,章家六十七口人并邢家十三口,无一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