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南都大营。
齐蔚抚摸着马头,令战马安静下来。春寒未尽,但她战甲内的衣物已湿透。执枪立于前锋营前端的方渝斯亦是紧张得冒汗,他缠在手间的布帛已经吸饱了。
三军自午后便着甲待发,可出军的命令迟迟未下。为保护民众,南都已经全面封锁,此时站在大营内,只能听见风过树梢的声音。
季方缩下背,接着齐蔚的遮挡偷偷吃玉米饼。全兴凑到齐蔚身边,悄悄道:“头儿,怎么还不发兵?”
齐蔚摇了摇头。
全兴又道:“你问问张大人?这么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齐蔚抿嘴瞥了他一眼,全兴一对上,便悻悻退了回去。
别说齐蔚,恐怕骆羌都从张以舟那问不出消息。十日约战的决定是张以舟下的,何时出战也是张以舟拿定的。他这次意外地,什么也不曾与众位将领商量。
沉鹄关地势高,本就是守城的天然险地,加上龙霆虎兵的悍然战力,要夺下沉鹄关,难于登天。齐蔚猜测张以舟在下一盘一招定胜负的棋,不能出任何差池。
但中午齐蔚和张以舟吃饭,他看起来并不紧张,饭桌上甚至跟齐蔚说了几个奇闻逸事,让齐蔚放松些。齐蔚忍不住想问他的计策,却在开口之前,被张以舟封住了唇。
他的伤寒已经退了,于是很有耐心地把玩着齐蔚的指尖,含吮她的唇齿。他有种闲庭信步的淡然,让齐蔚想起张府花园里的秋千。过年时,张以舟从王宫回来,说御花园的缠花秋千很是不错,问齐蔚可喜欢。齐蔚说想玩玩,于是第二日,张以舟便找了工匠,搭了架秋千。待得春三月,便有花影重重攀缘其间。
齐蔚恍惚间觉得他们此时正在秋千上亲吻,身后春花迷人眼。她伸出舌尖,张以舟又作弄般离开,转去咬她的耳垂。
他最后和齐蔚的约定是,她平安下战场,便能双倍在他身上亲回来。齐蔚被亲晕了,走出营帐时才想起张以舟半点没提如何夺沉鹄关。
齐蔚思索着,此事必然机密,只是压力不在张以舟身上。那在谁身上呢?骆羌这?
“哒”“哒”,骆羌忽而骑着战马走到了辕门处,他扣上兜鍪,猛然一扬长枪。三军霎时间踏响了进军的号角。
齐蔚以为他们会向着沉鹄关去,可出南都后,骆羌领着他们上了东北群山间。这几日虽有春寒,却并未下雨,山路干燥,行军方便且不易出现滑坡。齐蔚翻过山头,再上马时,忽想到,这会不会也是张以舟计策中的一环?
“头儿。”季方忽然骑马追上齐蔚,压低声音道,“我们拐了一个大弯。”
齐蔚点点头,做手势让他不必声张。走山路是齐家人的看家本领,齐蔚在翻山时,便意识到,他们从东北拐向了西北。
骆羌对此什么也没解释。方渝斯则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一直弓着背四下张望。但他们都没问为什么。骆羌骁勇善战冲锋在前,张以舟运筹帷幄算谋在后,这是昭翎军所向披靡的底气。
他们从黄昏不紧不慢地走至天黑,当齐蔚以为他们或许会这么爬山爬到沉鹄关时,骆羌突然命军队拆解,留在此地的人原地蛰伏,而另一些人继续跟着他往前。同时,宁铢率斥候四散出去。
齐蔚扫开落叶,贴耳在地,听见了如雷轰动的马蹄声。这比龙霆虎兵出现在南都城外时的响声还要大,简直不像人为踏出的。反而似是山体内部,岩浆若海潮般汹涌澎湃。齐蔚的耳朵险些被震麻了。
“齐蔚!”方渝斯从前边悄声喊,“万杰、史唐、袁河野出列!”
齐蔚连忙奔过去,同其他几个人立定道:“方校尉!”
方渝斯道:“前锋营二队三队由万杰率领,绕到另一边高地上去。一刻钟后,步兵二营将利用滚石阻拦龙霆虎兵的行进,弓箭营以箭阵干扰第一波。前锋营随即分两翼夹角式俯冲,务必将龙霆虎兵拦截在此。”
“然后呢?”万杰问道,“听龙霆虎兵这次的阵仗,远超之前,昭翎军要将他们歼灭在此可不容易。”
“我们甚至只有三分之一的昭翎军。”史唐道。
方渝斯喝道:“昭翎军只依令行事,不问不疑不退!”
“是!”
几位将领各去准备,齐蔚原本该跟着她的头儿袁河野走,但方渝斯喊住她,道:“你留下,随我正面迎敌。”
“我?我配吗?”齐蔚下意识道。
方渝斯脸黑了一瞬,但难得耐心,“从正面冲击,要扛住龙霆虎兵,并不容易。寻常前锋面对如此威压,可能失去斗志。你既敢接贺知漾的刀,又能驯住手下人,想来不会畏缩。而且骆将军给你选的十个人,虽是刺头,但却是前锋营精锐。”
齐蔚明白了,保证道:“绝不辜负方校尉信任!”
方渝斯是最近升的校尉,谁叫都行,但齐蔚这么叫,他总觉得齐蔚在阴阳怪气。于是黑着脸让她走。
齐蔚摸不着头脑,便当他是抽风。回去给她手底下的人传达校尉命令了。
一刻钟后,龙霆虎兵果然已经冲到齐蔚他们所在的高地之下。正面看见龙霆虎兵,齐蔚猛地感觉浑身的血肉都在颤抖。他们行进的速度太快了,带来的响声整耳欲聋。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