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羌刚刚与同僚们规划完沉鹄关此后的布防,跨出营帐便见张以舟坐着轮椅出来走动了。
“张大人,屈尊来视察了?”骆羌笑眯眯地,到他身边,看看什么吸引了他的目光。
“齐丫头和十二公主?齐蔚做什么呢?”
“不知。”张以舟道。
他大抵和骆羌一样,没料到这俩碰到一起去了。齐蔚刚下训练场,还骑在马上,兜鍪都没摘。她宝贝似得从甲胄里掏出什么,俯身递给窗里的憔悴公主。
司马湘兰只身留在敌军之中,想劝服贺知漾,却一次次吃闭门羹。想从张以舟这入手,然而也半分作用也没有。她一天天地枯萎下去,本就弱柳扶风似的身子,这会简直已成了多病西子。
不知齐蔚给了她什么。司马湘兰捧着手心,仰头笑了笑。
该如何形容这笑靥?骆羌想起了废墟里生出的花,明明脆弱得不堪一击,但偏偏叫人由衷地想起“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难怪司马朝胤将十二公主放在心尖子上,试想他一身疲乏地下马,抱起这个柔软的女孩儿,大抵会觉着,人世间是个好天地。
骆羌一直想要个女儿,可惜这些年他与沈沅语聚少离多,俩儿子都已经能把府邸翻得倒过来了,女儿却半点消息也没见着。骆羌憧憬道:“以舟,这十二公主可真漂亮,咱们雍梁的八公主、还有上北的福莲公主也很是不错。你说做公主的是不是都这般花容月貌?等我生了女儿,也得当公主养着。”
“大抵是吧。”张以舟带着浅浅的笑意,目光始终在齐蔚和司马湘兰那头。
骆羌看他眼中难得凡夫俗子地流露出几分不可明说的样子,揶揄道:“以舟,你真是胆大包天了。”
张以舟给了他一个莫名其妙眼神。
“齐蔚还在这呢,你就看别的女人?”骆羌挤兑他,“你这可不行,三从四德还得再学学。”
张以舟并不搭理他,正欲离开,远处有个哨兵极快地奔向他们,“张大人、骆将军……”
张以舟与骆羌对视一眼,两人皆心下有了数。
骆羌敛去调笑的神色,眼帘之下,晦暗不明,“终于来了。”
齐蔚刚刚将杯盏送给司马湘兰,城门口便响起了集合的铜锣声。早饭是吃不上了,齐蔚向司马湘兰告了辞,饿着肚子骑马奔向城门。
“头儿!”全兴老远朝齐蔚挥起了手,他跟着齐蔚,升做了十夫长,如今办事十分积极。齐蔚还没到,全兴便喊着另两个十夫长,将队伍整合好了。齐蔚一到,她那三十人队伍齐齐喊了一声“头儿”,震耳欲聋的声响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齐蔚是最后到的……
齐蔚一手捂着脸,一手压了压,让大家各自驭马立好。
没等多久,骆羌与贺知漾并肩,推着张以舟,率领众将从兵马间穿过,走出城门。城门外已经生出了毛茸茸的春草,木轮滚过,留下两道绿色的辙痕。
诸位将军等在城门口,不过片刻,远方便出现了如云翳般横贯高原的千重旗帜。马蹄声轻矫而淋漓,仿佛夏日的雷雨,噼里啪啦打满屋檐。
“头儿,想知道谁来了吗?”全兴贱兮兮地隔着些许距离,凑到齐蔚侧肩。
齐蔚闭着嘴,不应他的口舌。
全兴又道:“你问我吧,头儿,求你了。”
“好吧,谁来了?”齐蔚问。
全兴立马像打开了闸门,悄声道:“谯楼上站岗的小六子说,看见了上北的蛟龙旗!”
“上北?”齐蔚露出微微的诧异。她原以为是从别的地方调来援军,不曾想是上北国。但若是他们,张以舟与将军们一道迎接,这倒是说得通了。毕竟雍梁之内,除非储君亲征,否则谁能要张以舟出城等候。
全兴见齐蔚都不知这消息,顿时更加来劲,“丞相大人都出来了,恐怕上北领军前来的,绝非无名之辈。再听这动静,估计不下五万人。这么多人马汇聚,我们这是要……”话及此处,全兴亢奋又小心地止住了嘴。
他从齐蔚身边退开,歪到季方那去,“老弟,咱们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季方没搭理他,于是全兴又歪回了齐蔚这边,“头儿,说不准你也会称为贺将军那样的人。我可就靠你提拔了……”
“嘘——”齐蔚竖起食指,立马让全兴噤了声。
“雷雨”已经下到了跟前,齐蔚隔着一排排铁兜鍪,看不清前头是什么,只隐约听见带着上北口音的模糊话语。贺知漾的声音倒是格外清晰——她在调戏哪个男人。
齐蔚越来越好奇了,上北究竟来的谁?应该长得不错吧?老实说,贺知漾看男人的眼光,齐蔚是认可的。
而且张以舟对上北来的援军神神秘秘,他越瞒,齐蔚越想知道。她本打算踩着马镫,勉力挺直腰背,好越过前边的人,瞧上一眼。但她现在好歹是个芝麻官了,身后就是手底下的三十个兵,她总得以身作则。
就在齐蔚心痒难耐时,将军们终于领着上北的人入城了。推着张以舟的人,变成了一个身着银白锁子甲的男人。这一身铠甲由成千上万颗细小的铁环连接而成,要紧处又覆铁片,如此一来,既保证了穿戴时的灵活,又加强了锁子甲对弓箭的防御。
有意思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