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攀个招呼?”贺知漾似笑非笑的。她大抵从两袋糕点便发觉了其中纠葛,难怪她跟齐蔚说男人如衣服。她开口的话,句句意有所指。
齐蔚摇着头,只专心吃枣糕。
贺知漾又道:“不如把俩男的都收了。男人嘛,若是好看,或者活好,那就不嫌多的。”
她说话无遮无拦,惹得齐蔚涨红了脸,“我与高怀熹只是故友。”
贺知漾不信,她道:“你怕什么,反正张以舟也是你买的,你是金主,你说了算。他要是闹脾气,你就给他抬个正房哄哄……”
“你胡说!”齐蔚顾不了身份高低,猛然连名带姓地打断道,“贺知漾!你胡说!他、他怎么能做正房……不、不对,他就是、就是独一份的……”齐蔚都不敢想张以舟像贺知漾的那些男妾一样,委委屈屈地在她房门外等着被召见。他分明是雪月列松,生来皎皎于玄天,藏锋于山间,绝不可染半分泥垢。
齐蔚被气得几乎发抖,枣糕被捏碎,细屑落满了腿甲。“还有,微白、高怀熹也是独一份的……他是我的朋友,你若再造谣,休怪我不客气。”
贺知漾惹恼了齐蔚,反倒更觉趣味,她弹了弹刀柄,道:“这不是等你不客气么?”
“你……”齐蔚几乎真要跟她打起来了,但不行。她是出来打战的。
“咕咕——”
几声鹧鸪鸣叫响起,贺知漾瞬间换了神色。刚刚嬉笑的模样仿佛只是一张面具,揭下,才是她真正的样子——是沉静的,肃然而威严的。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齐蔚好像又见着了,将贺濯咬下马的那只猛兽。
贺知漾并不多言,只拔刀振衣,向着汾谷冲刺。她那件猩红的大氅猎猎如旗,指引了四面八方的枪戟。
他们从空旷的平地奔向汾谷城,而谯楼上的瞭望兵并未向城内发出警示。直到他们疾驰至城下,第一波攻城开始,汾谷守兵方才匆匆拉起阵线。
奚落的箭矢从城墙上射下,齐蔚一手旋枪挡住箭矢,一手拉着飞索往上攀缘。她身轻,手脚又敏捷,很快便飞上城头,迎面刺倒了三五个敌人。她在攻城的间隙,回头见高怀熹跟在她不远处。
他大抵是觉得自己冒犯了齐蔚,心有愧疚,故而不敢靠近,只一直与她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但齐蔚每次挥枪,都能瞧见他一副随时准备上前帮忙的样子,仿佛生怕她被自己的长枪绊了手脚。
以前齐蔚能舞短棍,但用不顺长枪。她喝多了酒,非要拿着扁担与冉微白比划,却又被自己绊倒。齐蔚记得她摔倒时,冉微白来拉她,她便顺势将他也拉得仰躺下去。他们身下是绒毯一般柔软的青草地,抬眼是悠悠的高天云幕。那时齐蔚心怀发财的大梦,对自己终将腰缠万贯坚信不疑。而冉微白脱离了家中的束缚,以为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明明也没隔上几年,但回忆起来,却像上辈子的事情。
齐蔚抖动花枪,将红缨吸满的血甩干净,脑子里也不再多想。贺知漾说得对,战场上跑神,会要人命。
那边贺知漾兴致勃勃,一人提刀杀去了高耸的旗台上,准备去拔燕山的虎啸旗。而齐蔚吹了声口哨,聚拢她队伍里的十个人。贺知漾给他们的任务是,杀入城中,打开东门,将大部队放进来。
季方可近战可远攻,齐蔚令他带了两个弓箭手在城上掩护,她带着剩下七人,挂着飞索翻入内城。她单手撑墙,双腿一蹬地,利落地跳下城墙。她跃起时,与高怀熹对上了眼神,她先冲他笑了笑。
那是一个安慰的笑意。高怀熹明白她的意思,犹豫一瞬,缩回了撑着城墙的手,他转身接住了一柄挥下的刀,与上北将士站在了一起。
齐蔚已经不似过去了,她补上了她的短板,无需再“雇佣”高怀熹做她的打手。他们有各自的战场。
汾谷这场战并不难打,尽管城内的确有埋伏,但张以舟也早已安插了内应进去。两方里应外合,前后不过半个时辰,贺知漾便领着人闯入衙门,踢翻了知府的乌纱帽,宣布日后汾谷不姓“司马”了。
知府告饶道:“日后汾谷便姓‘贺’,贺小将军要多少粮,我们便给多少粮!”
贺知漾往衙门大椅上一坐,道:“别介,我哪敢啊。粮呢,本将军不抢,跟谁姓嘛,也不用着急。你拟个告示,通知全城,别跟着司马家混,更别想造反,本本分分过自己的日子就成。至于你,你还是大老爷,莫怕,乌纱帽而已,本将军也能给你。”
齐蔚持枪站在贺知漾后头,面上凶神恶煞,心里却鸡贼地千回百转。她默默揣测着,贺知漾含糊了跟谁姓这个问题,估计是日后雍梁与上北定然要瓜分燕山。至于怎么瓜分,两国要考量的东西太多,一时还未定下。
齐蔚心念一转,瞥了一眼笑里藏刀的贺知漾,忽觉得,说不准贺知漾也有自立为王的念头。
她连反都造了,再当个国君,乃至皇帝,又算得了什么?
贺知漾察觉了齐蔚在打量自己,她歪头笑了笑,仿佛在说,齐蔚若想要乌纱帽,她也能给。
齐蔚其实志不在当官,无福消受贺知漾的“恩赏”。她默默移开了目光。
天黑时,贺知漾将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