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她挥开脸上溅着的浊水,问,“派人上山搜了吗?”
她没问到张以舟的回答,倒是留守的左桃从平州城的方向快马奔来,老远就喊:“贺将军、将军……”
“没死呢!”贺知漾不耐烦道。
左桃还是大喊着:“将军——将军——齐蔚、齐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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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以舟从急刹的马车里下来时,齐蔚正指挥着人,将板车上紧紧裹着的油纸掀开。恰逢日色破云照下,金纱似得拢住了一车车的米粮。这可是千金难换的东西。
“蔚蔚。”张以舟喊道。
齐蔚湿漉漉地回过头,见张以舟一身也湿透了,她几步过来,搓了搓他的脸,“你冻着没?左桃说你们去挖夷山了?吓我一跳。”她接过张以舟给的衣服,却是拢在他身上,“我昨日傍晚看天色,一下就发现要下大雨了。去时,我看夷山上的树木根须都扎得不深,便猜那的山土、山石也不牢靠,所以,见要下雨就没有再走夷山,从另一边绕路回来的。但是回来晚了半天。让你们担心了。”
张以舟仰头笑笑,“没事,你平安便好。”
“我看你才是要不平安了。”齐蔚想抱着他,给他取个暖,抱上才想起自己其实也满身的泥泞。正要松开,张以舟却拥紧了她。他几乎是攥着齐蔚的腰,两人像是撞在一起似的。
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堂而皇之抱着她。仿佛历经千山万水,走过生离死别,方才得以重逢。
“我说过,在山里,你们都比不过我呢。”齐蔚在他耳边小声嘀咕,“我可以自保的,也许还可以保护你……”她说着说着,声音愈发低,渐渐没了声。
“蔚蔚?”张以舟欲喊周大夫。
和季方他们瘫坐在一旁的方渝斯道:“大人,没事的。齐蔚就是三四天没合眼了,累的慌……”
齐蔚自出发起,便没合过眼了。她一路上安排手下人和方渝斯轮休,但她要亲自查看山中情况,辨别方位,完全不歇。从廊城附近的粮仓里顺利聚集粮草,她又马不停蹄带着人穿山赶回。
再强健的身体,也扛不住这样的苦熬。齐蔚能撑到现在,方渝斯都诧异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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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蔚不知躺了几天,只觉眼前的人来了又走,不停晃来晃去。她倦极了,丝毫不愿起身。她知道自己已经完成任务了,多睡一会也可以的。
“娘……”齐蔚嘟囔着,全身缩得像从海水里提出的小虾。她其实不曾见过娘亲,只是听爹说娘亲知书达理,听哥哥说娘亲温柔善良。她有时嫉妒哥哥和爹见过娘亲,而她只见过画像。有时又恨自己的出世,导致娘亲难产离世。她是母亲用性命换来的。
可是爹和哥哥都不曾责怪过她。他们永远疼爱她。
爹说她没出世的时候,便像小虾一样蜷缩在娘亲的身体里,那是全天下最安全的地方。所以齐蔚很小便习惯蜷缩着睡觉,小时候爹和哥哥会从背后揽着她,好似将她整个人都托着,保护着。后来嫂嫂会这样抱着她,再后来是张以舟。
齐蔚一直觉得自己好运得过分,她身后总是有人托举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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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蔚终于睡够了,她睁开眼,见七八颗脑袋,十几只眼睛盯着她。齐蔚怔怔地眨了两下眼睛,又默默蜷缩进了被子里。
“不是醒了吗?”贺知漾粗声粗气地,扯开被子,让齐蔚把头露出来。“刚刚喊‘娘’不是喊得很大声?怎么,只冲张以舟这么喊?那你喊我一声‘爹’也成。”
“你……”齐蔚喉咙干,嘶哑道,“你欺负病弱……”
贺知漾听她开口申诉,难得不继续欺负人了,一拍手,便拉扯着骆羌、方渝斯等人出去。
等他们都走了,张以舟才从一旁端了水过来。齐蔚推开他的手,一骨碌精神百倍地坐起身,几口喝完了一大碗水,“有饭吗?”她问。
张以舟和蔼地笑笑,“当然有了,我的好闺女。”
“……我要继续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