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在泉宁做“冉微白”时,也同齐蔚为了省几两碎银,笨拙地在灯下缝补衣物。于是也能理解童述颐。
他不打搅童述颐了,转筏回去,目光下意识扫过逐江另一畔——几万驰援闳都的兵马正驻扎在那边,而他们的领军,司马湘兰,身着银白轻甲,沿着江岸走了一遍又一遍。她在巡视,或者说哀悼亡者。
高怀熹远远见她掩面而泣,忽地想起在上北古老的传说中,至纯的鲛人总是在月圆时落泪,他们的泪珠被月光照耀,变成长明的悬渊灵珠。年幼的高怀熹问,他们为什么总是哭?
祖母说,因为他们的国度被海水淹没了。
司马湘兰自沉鹄关离开后,直奔燕山西南。那里有她的舅舅们。
她的确借到了兵马,可惜,高怀熹率领的军队,前进速度太快了。在司马湘兰带着军队渡过逐江时,高怀熹恰好赶到,一把火烧去,不仅阻拦了他们渡河,更令他们损失惨重。
司马湘兰指挥军队多次渡河,然而次次都失败了。败战吃多了,军队中便有人动了后退的心思。
燕山的西南靠近上北,故而高怀熹早早便对他们使过怀柔的手段。原先他们不答应,是首鼠两端,不肯下决心。现在高怀熹动兵了,叫他们吃着苦头,自然要重新考量是为旧主尽忠,还是投靠新君。
司马湘兰并不蠢笨,对此都看在眼里。但她又能如何?
她与张以舟等人有些渊源,张以舟担保她去哪都通行无阻,然而她找来的援军,不可越雷池一步。
张以舟算是仁至义尽,但对司马湘兰,这又成了一种折磨。
她明明手中有兵马,却根本打不过敌方,无法将援军带去闳都。仿佛她拼尽全力,牙关咬碎,都拔不出刀锋。
高怀熹与司马湘兰在阵前见过一面,高怀熹从她身上,察觉到一种,与自己相似的无力。他们都生在王权之家,受尽君主的宠爱,但这世上,他们能做的事情,却又少之又少。
高怀熹早已妥协,而司马湘兰尤在挣扎。
高怀熹对她生出一丝怜悯,仅仅是一丝,江涛未至,便溶水散去。司马湘兰只不过是飞蛾扑火罢了,她执意如此,谁又能将她普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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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山,廊城。
雍梁兵马已经抵达廊城脚下,而城中的实际掌控者,赵家,如贺知漾所料,根本不肯出城迎战。他们紧闭城门,聚城而守,无论如何都要与雍梁耗下去。
倒是赵家家主,赵界与张以舟在阵前会晤过一次。
他提出与雍梁隔山而治,平州及以南,尽数归属雍梁。以北则属于赵家。
“将司马家置于何地?”张以舟问。
赵界不以为然,隐晦道:“那便是燕山的家事了。”
这场和谈,最终以张以舟不答应收场。赵界漠然道:“那便耗下去,哪怕你举国与我们对峙,廊城也并不畏惧。”
赵家已经将全城戒严,收缴了所有的粮食和药草。廊城之外,赵家还有不下三城,协同供应廊城所需。
张以舟淡然笑道:“可我们不愿与你们拉锯呢。”
“你强攻便是。”那倒是正中赵家下怀。龙霆虎兵在燕山主攻,赵家主防,“矛盾”对峙,赵家自信能扛住。
张以舟却摇头,道:“赵先生,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如今天时地利尽助雍梁,你又何必不识抬举。”
“我倒要瞧瞧,是谁不识时务。”
“那么赵先生还是早些回吧,喂饱了马,也好与我们决一死战。”
“你什么意思?”赵界身体靠前,却被张以舟手里的短箭指住了咽喉。
“赵先生,你不会以为张某是正人君子吧?平州救人是兵不血刃夺下城池的手段,将廊城全城毁尽,又何尝不是好手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