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蔚同方渝斯走到帅帐那边去,见将军们都围在那,气氛有些沉。
童述颐看见方渝斯,似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而方渝斯,齐蔚觉得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身板徒然僵直,定在了原地。
张以舟和骆羌还有高怀熹都不在,想必是在帅帐里商议事情。而各位将军又都面色凝重,各自抱臂不大说话。发生大事了。齐蔚心想。
没多久,贺知漾捏着一卷白纸穿过将军们,径直走进帅帐里去了。齐蔚眼尖地看见那卷白纸上的记号,猜测这是贺知漾自己的情报属送来的消息。
灼热的太阳直照在众人身上,铁甲都开始发烫。汗水一滴滴从额头滚到下颚,砸在地板上,砸起一阵蒸腾的云雾。
日头移过正午,贺知漾揭开帐帷,对众人点了点头。
齐蔚跟着将军们进去,入眼便是她曾见过的那幅巨大舆图。如今,舆图上的燕山被描成了灰色,而更引人注目的是,原本“万雪”的版图,被更名成了“魏远”!
万雪一夕之间,被魏远灭国了?!
齐蔚下意识将目光投向背对他们,望着舆图的张以舟——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他身上。
张以舟回过身,令诸位落座。他平静地复述雍梁、上北以及贺知漾三方共同确认的消息——魏远国于雍梁、上北攻破闳都之时,向万雪燃起战火。并于三日前,攻占临都,宣布万雪覆灭。诡异的是,万雪面对入侵,几乎毫无抵抗之力。魏远长驱直入,不过半旬,便抵达了临都。
魏远攻打万雪时,甚至同步向顷海湾增兵。雍梁将军方劲战死,上北瑞王高景铭重伤,最终是上北国君高致晟御驾亲征,将魏远击退。
魏远能够一举消灭万雪,其实力与野心都不可小觑。下一步,魏远定然瞄准了雍梁、上北。
张以舟将丞相金印压在桌上,开始部署三军。雍梁远征军拆分成三路,一路往云外天,抵御魏远,一路往夏疆,防止夏疆趁火打劫。最后一路,他没有明说。
而高怀熹亦是当场下令上北军队即刻整兵回撤。他们这支军队几乎全部调往顷海湾。
不过两刻钟,调令全部下完,所有人各归各位,整军待发,两日后拔营。
齐蔚又跟着将军们撤出帅帐,而方渝斯被叫住了。张以舟和骆羌要单独与他谈谈。
齐蔚原本想等他们谈完,看着点方渝斯,但十几万人要迅速出发,刚刚结束庆功的军营里,霎时间兵荒马乱。齐蔚也不得消停。她伤好回归后,一直协助方渝斯带前锋营,这会方渝斯遇着大事,她便要扛起前锋营的旗。
齐蔚给前锋营传达了指令,带着全营喂马、整理兵器、储备粮食,事情尚未全数弄完,天已经黑透了。
全兴抓着两张饼给齐蔚,“头儿,你歇会吧。”他接过齐蔚手里那杆久饮鲜血的花枪,在磨刀石上大力搓了起来。
季方牺牲后,全兴便不大说话了,吊儿郎当的模样也都收了,俨然像是另一个季方。齐蔚和他一起在马厩蹲着,直到她吃完面饼,全兴统共也就说了三句话,全是问前锋营的事务。
齐蔚站起身,问:“方统领,回来了吗?”
全兴手上的动作没停,回答道:“下午回来了,见营里井井有条,便去弓箭营那边了。”方渝斯如今同时管着弓箭营和前锋营。
齐蔚想着弓箭营事情也不少,他应该还在那,便打算去找找他。然而齐蔚尚未出营,方渝斯已经先一步找来马厩了。
“方统领。”齐蔚喊道。这一声是认真的,没有半分揶揄。
方渝斯没什么表情,他冲齐蔚点点头,伸手让她边走边说。“前锋营归你了,你好好看着。”
“你要,回家去?很久?”齐蔚问,“何时回?”
方渝斯道:“我要离开昭翎军了,也许就不回来了。”
“什么?”齐蔚脚步一滞,面向他,“你去哪?”
方渝斯难得对她温和地笑了笑,道:“我父亲战死,巡防营没人管,我只好去接了。”
巡防营一直是他父亲方劲带着,而方渝斯在进入昭翎军之前,在巡防营待过好几年。如今方劲走了,羽翼逐渐丰满的方渝斯无疑是最好的接班人选。
“你……”齐蔚说不出话来了。喉头忽地哽咽住,眼眶也跟着泛酸。
“哭什么?”方渝斯弹去她肩上的马草,道,“日后你管前锋营了,升迁还不高兴?”
他脸上还是淡淡笑着,可他越是如此,越叫齐蔚忍不住。她和方渝斯明争暗斗了这么久,他要调离了,她怎么不高兴?她该高兴地手舞足蹈才对。
方渝斯道:“我父亲死前发出的最后一封信,不是给我的,而是给骆将军。他说,他死守了战线,未曾辱没昭翎军的威名。我曾以他退出昭翎军为耻,但今日我知晓他虽身不在此,但志与昭翎军相同。我想他是没有憾事了。倘若日后,我能如他一般,也算不负昭翎。所以,没什么可难过的。我们始终是同袍。”他不大熟练地握起拳,对酒似得,在齐蔚手背上轻碰了一下。齐蔚喝酒时爱与人碰盏,以至于喝茶、喝水也习惯如此,但方渝斯此前从不和她对碰。
方渝斯事无巨细,给齐蔚交代了一遍前锋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