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明时,两人才各自去做事。齐蔚数日来连遭打击,胸口都好似堵住了。她走去帅帐找张以舟,到门口才发现他亦是整夜未眠。
张以舟举着灯,贴近舆图,修长白皙的手指沿着国界线摩挲了一遍又一遍。
齐蔚知他是在想事,便没有打扰,只是在门口站了一会。待报晓声起,就准备回前锋营了。
“蔚蔚?”张以舟恰在她拔腿时,转身为灯添油,也就正好瞧见了她的背影。
齐蔚退回步子,在门口冲他笑:“我来看看你,没,别的事。”
张以舟招了招手,让她过去,“哭过?”
“感伤了,一小会。”齐蔚握住他伸来的手,回答道。
张以舟当然知道她为什么而感伤,他将齐蔚拉入怀里,静静拥着她。油灯燃尽了,帐里陷入昏暗。稀薄的晨光夹着高山上的凉意,从帐幔缝隙间照入,落在茶白的衣裾,又渐渐爬上磨损的细麟甲。
在这片刻里,张以舟才能够显露出疲惫。他弯腰靠在齐蔚肩头,鼻尖轻轻蹭她的侧颈。
齐蔚被蹭得发痒,她说:“张大人好像,一只毛绒绒的雪球猫。可惜我没有,小鱼干喂你。”
张以舟闷在她身上,无声地笑了。他松弛地搂着她的腰,低声道:“过了沉鹄关,我得与你分别些时日了。”
“你要去哪?”齐蔚抚着他的后背,问道。张以舟有他的事务要处理,而齐蔚也有她要负责的东西,必然不可能日日都在一起。
张以舟道:“我得去一趟皓临。”
“皓临?”齐蔚猛地后退一步,推着张以舟的肩膀与他直视,“你去那,做什么?谁同你去?”皓临是上北的都城,张以舟此时前往,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张以舟笑笑,拉着她的甲胄,想靠回她身上。然而齐蔚不许,“你先把话,说清楚。”
张以舟第一次见齐蔚对他露出几分凶样,摸了摸鼻子,老老实实地“上禀”道:“就燕山如何划分一事,我们与上北一直有争议。所以,得去皓临和上北国君谈了。平荻同闻启随我去吧。”
“只有他们俩?”齐蔚抓住了张以舟试图淡化的事情。
张以舟又是笑,仿佛想让齐蔚色令智昏,好打消她问的念头。但齐蔚此时不吃这招,她需要解决疑问。
张以舟只得回答:“我们与上北尚且是盟友,自然不能兴师动众前往。此次会面,只当是我代永昶王去为高致晟祝寿。但贺知漾将以练兵的名义,在天河阙驻兵。你跟着贺知漾,与她一道等我回来。”
“不行,万一上北背信弃义呢?天河阙到皓临,走再快,也要半旬。一旦出事,两个人,怎么,保护得了你?”
“魏远虎视眈眈,上北不可能在此时与我们撕破脸面。”
“可你是去谈,燕山归属啊!哪怕是,为了一座城池、半寸国界,上北、上北都能与我们打起来,更何况,是这千里山原?”齐蔚拉着他的衣袖,问,“你怎么能,答应这么危险的事情?是昭郢,那边要你答应的?”
张以舟摇了摇头,道:“蔚蔚,这不是我们答不答应的事情。”
这是两国国力的问题。上北国的民生和军政都远超雍梁,在庞然大物面前,雍梁是没有资格谈条件的。哪怕此次远征,雍梁出力没有少过上北半分。
原本张以舟已经上奏永昶王,做最坏的分割打算。但魏远的突变,带来了危险,也带来了机遇。强敌在前,上北绝不敢轻易撕破盟约。所以张以舟接受了“邀请”,单刀赴会,尽可能为雍梁争取到更多。
这关系到江山社稷,其中利害,齐蔚也能明白。所以她没法劝张以舟拒绝。
“别担心,”张以舟摩挲着她红肿的下眼皮,道,“也许从皓临回来,我们就能一道回昭郢了。到时我们把亲事定了,好不好?”
“不好。”齐蔚道,“你回来,我再考虑答不答应。”
“你都收了我的聘礼,岂有不答应的道理?”张以舟惊讶道。
“这可不够。”齐蔚耍无赖道。
张以舟倏地笑了,他附身亲了亲齐蔚的脸颊,赞同道:“是啊,蔚蔚是此间独有、千金难觅,这哪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