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北王宫。
漫天烟花逐渐落下帷幕,白溪倚着高楼栏杆,笑道:“王爷,成千上万两银子烧干了。人,也给你平安送走了。王爷如何谢我呢?”
高怀熹冷笑道:“赏金向你义父讨去。别来我这自讨没趣。”
“没意思,王爷真是无情无义。”白溪悠悠抬起手,风情万种地勾向高怀熹,却被高怀熹钳制住了手臂。
楼梯上有动静传来,脚步声带着谨慎的试探。
白溪听见动静,却愈发肆无忌惮,娇娇弱弱地往高怀熹身上倒,“王爷,好疼……”
“滚。”高怀熹漠然地一步挪位,让白溪扑了个空。
身后,朱翡玉已经款款走上来了,“王爷,您若得空……”
“母亲也要追杀我了?”高怀熹打断她,面色愈发恶寒。他撇下这两个同样在做戏的女人,快步走下楼梯。
“王爷,”朱翡玉探出半个身子,喊道,“不是母亲寻你,是王祖父。在凤仪宫……”
闻言,高怀熹脚步微顿,又快步离开了。
朱翡玉看着消失的金边衣角,落寞地垂下了眼帘。
“妹妹——”白溪忽地靠近,只手压住了朱翡玉的后背,作势要将她推下楼梯。这是六层高的楼宇,摔下去必然殒命。
“你也想做王后吗?”白溪问。
“拿开你的脏手!”朱翡玉骂道,“王爷若登大宝,我自是王后。你算什么东西?!”
白溪仿佛看见一只发怒的短腿猫,等着腿却毫无反抗之力。她逗弄着这个摆设一样的王妃,“听说,王爷至今不曾与王妃同房,可是呢?”
朱翡玉气得涨红了脸,尖声叫喊道:“你、你胡说!”
白溪勾着朱翡玉漂亮而无用的脸蛋,“妹妹,这个棋盘上,没有蠢货的位置。早些让位,明哲保身,我还能容你一辈子的富贵。”
说罢,她在朱翡玉脸上落下一个嘲讽的吻,而后轻飘飘地离开了。
朱翡玉瘫坐在地,她无声地,慢慢抱紧了颤抖的双膝。
早知今日,就不嫁了。来到上北的这三年,朱翡玉第一次后悔了。
今夜皓临这场烟火在她成婚之日也出现过,那时她坐在挂满金铃铛的花车上,沿着皓临最繁华的街道巡游。人山人海围着她,他们说这是上北的新王妃,是将来的王后。朱翡玉高兴了,便抓起一把金豆子,撒给她的子民们。
可是很快,事情就变了。高怀熹夜夜不归,朱璟日日训诫她宫中的规矩,还有王祖父,冷酷的王祖父。她来这里三年,除了畏惧,什么也未曾得到。明明王府也是一座金雕玉琢的红楼呢,她是它的女主人,她本该欢喜至极。可是这座红楼里,只有她,和很多很多记不清样貌的仆从。
哦,对了,还有朱璟呢。朱璟会骂她、打她,唯独不会像个姑母或是母亲那样,疼爱她。
朱翡玉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好,可是朱璟也是这样待高怀熹的。
这里太令朱翡玉感到陌生了,她想告诉父王。但自从父王为逼她和亲,在她殿门前活活打死了绿簪,她就知道父王再也不是她的父王了。
那时父王看着高悬的云天,让她去上北,去做最尊贵的王后。可朱翡玉只看到了地上黑红的血。
她没有本事,也没有雄心,她只是爱权贵带来的高高在上。
怎么办呢?她被所有的依仗抛下之后,就变成了华袍上的跳蚤,可笑死了。
她从未跪过的膝盖磨破皮,磨到发烂疼痛的时候,她会也会想离开。去尼姑庵里?可她是和亲公主,她可以荣耀地死去,但绝不能成为雍梁的耻辱。那么去死吧,她不敢,她舍不得。
听说燕山那个最漂亮的公主就殉了国,她怎么敢将刀割向自己的脖子呢?她太勇敢了,而朱翡玉怯懦不已。
那就再忍一天吧。朱翡玉抓着栏杆慢慢爬起,她还舍不得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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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怀熹直到天亮才叩首告退,走出凤仪宫。他踉跄着步伐,神情似笑似哭。
“怀熹……”朱璟瞧见高怀熹肿胀的左脸,仿佛未曾见过般,心疼地抱住了他,“怎的成了这副模样?”
“王爷!”朱翡玉抱着裙子急奔过来,匆忙将随身带的止疼药敷在高怀熹脸上的巴掌印上。
高怀熹却将她们都推了开,他独自沿着宫墙离开,嘴里念着造化弄人,造化弄人……
朱翡玉焦急地问:“母亲,王爷是不是发病……”话到一半,她猛地又噤了声——高致晟负手跨出了殿门。
“乐升牌位前的长明灯暗了,换一盏新的。”高致晟吩咐道。
“是,父王。”朱璟跪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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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梁,昭郢。
“王爷——王爷——”腰上插着云焰旗的驿丞高声叫着,急匆匆冲进了永昶王府。他毫无为官者的稳重,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敲开王府的门。又靠着云焰旗横行无阻,连通报都等不及,直冲到永昶王朱廷和的卧房去。
“王爷!丞相大人来信了!”驿丞一步下跪,将朱漆封的卷轴呈给朱廷和。
朱廷和猛地抖落了尚未穿好的朝服,急急转动机关锁,打开了卷轴。他迅速地看完了,重重击掌道:“谈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