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赤足显露出来了——朱翡玉没穿宫靴。“那个鞋子……有些磨脚……”朱翡玉急匆匆解释。按照规矩,她这是不修礼仪,该罚。
高怀熹却没说别的,收回笔,对朱翡玉挥了一下手。她可以退下了。
————
魏远,川阳。
国君魏廉和他的妃子们已经被扫出王宫了。这个除夕夜,在王宫中听笙歌的,是魏灏和他的附庸们。
悠悠琵琶声里,红衣舞娘们如花叶团团散开,托出了中间的“花蕊”。比弱柳更娇柔的女人足下步步生莲,脚踝上的铃铛晃动,和着乐曲发出悦人的声音。女人轻盈地旋转着,水袖将红毯两侧的烛火一一点燃。她到哪,光便照亮哪。
魏灏又一次被醉倒了。他选中的女人恰如杨玉环之于盛唐,是荣华、富饶的象征。她就像魏远的花盏,美得不可胜收。
女人慢慢走过红毯,像一只轻燕,衔着春花,飞入了魏灏怀里。
“宝贝儿……”魏灏大笑着,咬住了女人嘴里的花瓣。是香甜的。
一口花瓣尚未吞下,魏灏握着女人细腰的手,忽地扣紧了。他环抱着女人,猛然翻身,一支暗箭射入了他的肩膀。“谁?谁敢行刺?”魏灏拔剑怒起。
玉阶下,众人也在同一时刻察觉不对劲。一半人拍桌而起,另一半,则在瞬间,从衣袍下,拔出了刀。
“呜呼!悲哉!”唯一没有动作的巩瀚悠悠站了起来,“摄政王魏灏突发恶疾,不治身亡。魏远群龙无首,只好速速拥立小公子,方可稳住民心。”他话音一落,一个嬷嬷抱着小公子魏思源快步走入了殿中。魏思源生性胆小,他被殿上剑拔弩张的氛围吓到了,只喊了一声“母亲”,便再也不敢说话。
“巩瀚!你敢造反?”魏灏咬牙切齿,“魏子武、羽策!杀了他——”
一向唯魏灏马首是瞻的魏子武,此时却握剑对准了想要救魏灏的人。才来魏远不久的羽策,则是安之若素,事不关己地一杯杯喝着酒。
“反了,都反了!”魏灏从腰间掏出鸣镝,拔开,却毫无声响。巩瀚这是蓄谋已久。
“巩瀚,我待你不薄!你竟敢反?”魏灏挥着剑迈出,却一步跌落在了玉阶下——暗箭上有毒,他的身体已经逐渐麻痹。
“夫君——”女人扑了上来,抱住魏灏。她哭得梨花带雨,浑身都在颤抖。
巩瀚走到魏灏面前,居高临下道:“二哥素来待我是极好的。不如这次也替我下一份继位诏书吧,不过嘛,是思源继位。我会让思源给二哥追封谥号的。”
“你……”魏灏咬碎了牙,一口血吐在了女人胸口,把女人吓得尖叫起来。
“嫂嫂、嫂嫂莫怕,子武会照顾你的……”魏子武连忙丢了刀,扑上前,垂涎地扶住嫂子。
“真可怜。”巩瀚弯下腰,轻轻擦拭这娇弱嫂子的眼泪,“二哥大抵快要‘不治身亡’了,那么,这诏书还是我替二哥写了吧。二嫂嫂也莫怕,思源还小,需嫂嫂来照料呢。”
毒素渐渐传遍魏灏周身,再多的仇恨也无从宣泄,他的目光开始涣散。晶莹的眼泪一滴滴落在他脸上,他无端想到,机关算尽,到头来也只有一人肯为他落泪。
“辛儿啊……”魏灏仿佛叹息着。
“二哥要死了呢。”巩瀚笑得好生开怀,“二哥、二哥,你付出的一切,都为他人作嫁衣咯。恭送二哥——”
魏灏听得巩瀚这一句,目光突然凝固,他猛然挥起手中的剑,拼尽全力挥出。但,太迟了。他那柄剑终究在半空中落下了。正如他的霸业,中道崩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