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水道岸边,齐蔚将长发绾紧了,外袍脱干净,只留贴身的紧身衣物。她看向同样在束发的齐乾。脱了他那身袖袍后,齐乾紧绷的小腿肚便隐约显露出来了。齐蔚道:“哥,所以我小时候看见的,都是真的。”
齐乾将嘴里叼着的发带取下,抬目与齐蔚对视一眼,道:“那会你可比现在好骗多了。”
亓箬成婚之前,是夙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家里“管得严”。齐乾见她都是单手上房,踩着屋顶去“私会”。齐蔚起夜时见着过齐乾上屋顶的样子,睁着眼半晚上,始终想不通病秧子哥哥怎么能飞上去。
齐乾心满意足地回来后,和齐鲁一样,咬定了说,是齐蔚在做梦。
“你身手这么好。”齐蔚酸溜溜道,“都没教上我一点。”
“你自个怕疼,不肯学。又拉我顶罪。”齐乾更酸。他试图教过齐蔚一点,那会齐蔚扒在他身上,死活不敢动。长大为着张以舟,却练出了踢他下颚的功夫。他瞪了瞪死丫头,先一步纵身一跃,跳入了水中。
他仿佛是深海里的常客,一点水花都没带起,他矫捷而从容地逆着水流游向纵深处。齐蔚紧跟着他,下水游动。
没游多远,水道下出现了第一道闸门,好在没人能想到,会有人敢从这里游进去。闸门主要是拦截船只的。齐蔚缩了缩身骨,勉强挤过去了。她让齐乾等她开闸再进,但齐乾不放心她,从豁口间搓掉了一层皮强行过来了。
两人像水波一样,悄无声息地游进了水道里。水里又冷又黑,有时,还有骷髅、断肢从他们身边擦过。齐蔚有点发毛,但流动的水体里,齐蔚能感觉到齐乾的动作。
她紧跟着他,就像小时候齐乾在海里教她游水一样。起初他托着她,等她不乱蹬了,他就悄悄松手。他跟在齐蔚后头游,很快又超过她了,齐蔚拼命划都追不上。但无论齐蔚什么时候游累了,齐乾都会出现,夹着她回岸。有几次,爹等在岸边,口袋里装着零嘴或是小玩意,那是齐蔚的犒赏。
在两人的极限到来时,他们好歹是过了城墙,游入了顷海湾。
齐蔚撑在地上,长舒一口气。齐乾湿答答地过来,拉起她,“游水可是家传本事,以前爹是最差劲的,现在是你了。”
齐蔚抬起胳膊肘,痛击了他的肋骨。
魏远对顷海湾十分谨慎,河道下也有巡逻兵。挺好,方便齐蔚打晕两个,换身干净衣服。
齐蔚小时候在顷海湾待过,所以清楚这里的河道深度。至于总闸在哪,齐蔚本要花点时间找,但齐乾来了,他铁定清楚。
这的闸道沿用了岐南当年修建的那套,齐乾默默地领着齐蔚找到了地方。齐乾假装换防,敲门,齐蔚趴在屋顶上,利落杀人。齐乾一个眼神,齐蔚就知要抬哪个把手,两人全程无需对话,便将闸门打开了。
走之前,顺便将场面伪装成内奸要开闸,内斗中全员死亡。
齐乾勾了勾手,和齐蔚立即离开了魏远军镇守的地方。城墙下的战斗还在持续,无人发觉已经有人偷渡进来了。他们避着军队,溜到最近的大街上时,齐鲁和柳临风、方渝斯恰好也到了。
齐家在顷海湾的店铺伙计老早在约定地点给齐鲁留了接应,五人换了衣服后,再往观海楼去。
“爹,我以前不知道咱家的伙计还能干这些事……”齐蔚一面半托着齐鲁走,一面道,“我一直以为咱家是正经商人。”
齐鲁捂住她冰冷的手掌,道:“保命时候还是需要一些能信任的老伙计搭把手,等你担起家里生意的时候,爹就都告诉你。”
“好。”齐蔚点着头,步伐逐渐慢下——他们快到观海楼了。
观海楼是顷海湾最高的一座楼阁,十分适合登高望海。齐蔚幼年时总是望着飞檐上的梵铃,好奇里头的景象。少年时则有幸在里头包下顶层,办了一场生日宴。
那是家里最铺张的一次,为了庆祝齐蔚成为齐家铺子的“少东家”。齐蔚至今记得,那场生日宴是嫂嫂忙前忙后,务求处处尽善尽美。齐蔚在台上举杯时,亓箬在台下为她喜极而泣。
齐蔚止步,对众人道:“这座楼的防卫一定很严,几乎是天罗地网的。大家一定要小心。进楼之后,我们先找到嫂嫂和默默,争取将他们带出。若有意外,便由我去寻巩瀚,转移他们的视线。方渝斯、柳临风,我家人拜托你们了。”
方渝斯和柳临风都表示没问题,但齐乾开口就是不行。“你不能独自去见他们。”越接近观海楼,齐乾的面色便越难看,他说这话时,几乎是以下命令的口吻。
齐蔚舔了舔虎牙,道:“好吧,我们见机行事。”她不再给齐乾说话的机会,转身率先攀上了楼阁一角。
齐蔚对爹和哥哥的身手并没有确切的了解,但肯定不在她之下。上楼时,他们果然是五人里走得最快的。
但很快,有一只鹰盯上了他们。
“我去处理。”方渝斯简短道。他翻身向齐蔚他们的反方向走,同时用一支细小的箭矢击中了那只大鹰的利爪。鹰被惹恼了,俯冲追向方渝斯。在这一瞬间,另外四人潜入了楼中。
这栋高楼已经不像齐蔚记忆中的样子,几乎每一处都有翻新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