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阙。这是雍梁与上北的交接地带,是通往皓临最近的路。
“不行!”骆羌少有的,在张以舟面前拍了桌,“摆明了是陷阱,你还要往里跳?”
“赵鸢和你,你俩一个比一个有胆。”贺知漾磕着瓜子,翘着二郎腿看戏。
张以舟心平气和的,“这帖子上的多方势力,皆知是陷阱,可每一个都定会赴约。”
“你不去,他们自然都不应!”骆羌气得手抖。
张以舟向赵鸢发了面见的信号,而赵鸢的回应是一封邀帖——请雍梁、上北、岐南复国军队以及其它正在观虎斗的势力前往皓临,商谈停战,共谋盛世。谁都知这个女帝野心昭昭,意在天下,可他们都会去赴约。因为赵鸢在帖子里说,雍梁丞相,将携“钧天九奏”列席其中。
这是赵鸢向张以舟提的要求:若要见她,带上“钧天九奏”。
真是一步好棋。赵鸢定然明白张以舟见她不是为了议和,但她还是应了。张以舟若是为了见她,找到“钧天九奏”。赵鸢就有机会得到。若是找不到,也无所谓,她相信张以舟有办法找出骗她是钧天九奏的办法,“骗得了”她,自然就骗得了天下英豪。
如今魏远成了庞然大物,谁都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得到钧天九奏。各方势力定会赴约,冒死去夺。人都来了,赵鸢总会想办法一锅端。
赵鸢这场盛宴,对她,对各方都是陷阱。但人人都知是陷阱,人人也将趋之若鹜。
“你哪来的‘钧天九奏’?”贺知漾问,“齐蔚不是不知道在哪?”
张以舟捏着邀帖,道:“我有办法应对。”
“那行。”贺知漾放下翘起的腿,意思是她被张以舟说服了。
魏远入主上北,局面已经僵持。若要动摇这盘棋,张以舟只得从赵鸢下手。他深入敌营可不是闹着玩,赵鸢在云外天就想杀了他,又怎可能因旧情放过到手的猎物。骆羌不希望张以舟去,但贺知漾无所谓,她只有求胜,没有生死。“你要是能捉成功,其他各方定会同时扑向魏远。我们正好趁乱反攻。吃了这么久的瘪,总要长长威风。”
骆羌急道:“那赵鸢如此诡谲,齐蔚都杀到面前了,也没成功。你一个文弱书生,怎么捉她?哪怕成了,你要怎么离开皓临?”
“不用担心,我有办法。”张以舟道。他折着邀帖的边角,再抚平,一下又一下,仿佛对骆羌的警告毫不在意。
骆羌一声声着急,连个回响也没激起,不由有些恼。可他恼也无用,张以舟喊来他和贺知漾,显然只是告知而非商榷。局面发展到如今,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昭郢那边都被打得措手不及,连连发信问战事。在朱廷和和张以舟划定的蓝图上,他们可能和上北挣个你死我活,也可能被夏疆纠缠得分身乏术,唯独没有魏远占据上北这一状况。甚至魏远率先称帝,还是个女帝。
张以舟对此始终平静,以至于许多人以为丞相早已预料到了一切。但骆羌知道,“情”一直是张以舟最大的弱点。赵鸢利用这一点,割开了裂痕,事情已经脱离张以舟的掌控了,他几乎束手无策。
对魏远发去的那封信,张以舟没提前告诉任何人。此时才说,或许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后的一步棋,也是最危险的棋,可他还是要以身入局。
骆羌妥协了,他问:“我们该如何配合你?”
张以舟指了指骆羌身后的药炉,道:“我的药快煨好了。”那是齐蔚每日要进补的汤药。
贺知漾站起身,率先自觉走人了,“行,你做好你的事,我们尽我们的责。”她揭帘离开,骆羌看看贺知漾,又看看张以舟,叹息道:“跟齐丫头说一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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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蔚完成今日的扰城行动后已经夜深。她收队回营,齐默被张以舟哄睡了。张以舟倒是还没休息,正抱着块磨石,打磨他的小石头。
张以舟思考时总是喜欢手里摩挲点玉环腰佩,有时手劲重,就磕断了。以前断了也无妨,但现在得克制些。因为战事持续的这几年,张府也快被耗空了。加上成了家,张以舟自觉不能大手大脚。于是捡了些小石头,在沉默时打磨。
就像赵梓缳在军营中,编织一只只花篮一样。齐蔚忽而发觉,那是他们心中不静。
“我回来了。”齐蔚走进军帐,将长枪靠在一旁。
“蔚蔚。”张以舟还没抬起头,笑意已经堆满了眼底。他起身过去,帮齐蔚擦身上的尘土,“要脱甲吗?”
“不了。”齐蔚道,“一个时辰后,贺知漾可能还会发起一场进攻,前锋营开路。”
“嗯……”
齐蔚推着他的肩,让他直起身,笑问:“张大人怎么不高兴?我有个小礼物给你。”她从怀里掏出一条红绳串着的白玉,俯身给张以舟系在腰带上,“是我十一二岁时候带的,碎成了两半,一半给过家家的邻居,一半我带……”
“为什么要给邻居这等亲密之物?”张以舟抓到了重点。
齐蔚打哈哈过去,“那会不懂事嘛。但是我哥把玉要回来了,诺,就这。我打了个络子,送你。你这副好模样,可不能戴石头。碎了也没关系,我再给你买新的。”
张以舟微微撇开脸,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