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松口了。她说等我弱冠,行冠礼后,便可与你成亲。”张以舟对上赵鸢漂亮的眼,“她不知道你究竟身陷何地,但那个监视你的人,是她除掉的。她原本打算将你救出后,就让我娶你。可你最终杀了她,回了‘隐蝶’。”
“她若是想救我,便该将钧天九奏给我!时间到了,我拿不到钧天九奏,淼儿会被杀。我回来救下淼儿,重蹈我母亲的覆辙,做了寒春阁的妓子!我仿佛藤萝,攀附每一个权贵,他们爱我、痴迷我,却只是如魏灏一般,要我永远做一个弱女子,永远依存于他们!”赵鸢宁静的脸仿佛青瓷乍然间出现了裂隙,可仅仅是一瞬,恍若幻觉。“以舟,把钧天九奏给我,我做新朝的皇,实现你国泰民安的愿望。你可以和那丫头平安地活下去,红袖添香,子孙绕膝,你们将活在盛世里。”
“你为了钧天九奏,杀了我姐姐、我妻子的父亲与兄嫂。我该如何信你?”
“我可以给你皇帝的承诺。”
张以舟忍不住笑,“你既已手握大权,怎会不知上位者的承诺向来可以朝令夕改。赵鸢,你站在万万人之上,便可以叫天下人,忘记你脚下的枯骨吗?你与赵淼都曾因‘隐蝶’而受尽屈辱,可你一步步爬上高位,却依然沿用了‘隐蝶’的一切手段。潜入我家中的熊一,那是你安插的细作吧?你在昭郢、皓临、闳都究竟利用慈幼局的名义,收揽了多少孩子?你用他们,又替换了多少人?那些被代替的人,都去哪了?你蛊惑老师杀我,蛊惑朱璟杀姜乐声、高致晟……还有多少人,死在了你编织的蛛网中?”
“权力的更替向来要付出血的代价。”赵鸢空灵的声音仿佛在吟诵一首诗,“以舟,你扶持朱廷和上位,难道手中不曾沾染鲜血?这权力虽脏,可你哪怕与恶鬼为伍,也依然要握住,不是吗?你与我,我与朱廷和,有何不同?”
“是啊,有何不同?我问了自己无数次。”张以舟的目光在赵鸢无暇的脸上来回轻扫,一遍又一遍。这张脸仿佛被上天格外眷顾,哪怕过去十年,却依旧如青春年少那般细腻、洁净。她和赵梓缳一模一样,却分明是两个人。
张以舟始终记得,他弹奏《兰陵王破阵曲》时,赵梓缳立在微澜水面上,一舞若流风回雪。人人都说郡主有其父大将遗风,弱如春柳,却“矫如群帝骖龙翔”。她在柔弱与英姿之间,舞出了独一无二的磅礴力量,令无数人叹为观止。
张以舟一直明白,赵梓缳能将此曲跳得淋漓尽致,是因她也有一颗封狼居胥的心。他那时倾慕的,是一只等待青云的鸟。
“我姐姐说,她是雍梁第一个女官,有了她,就会有第二个。”张以舟话题忽然荡开,“这第二个,或许便是你。”
“不要再同我谈过去。”赵鸢道,“我不奢求你念旧情,你也不必妄图使我动摇。”
张以舟摇头,道:“我是说,你并非没有选择。可你还是回归了隐蝶。”
“你依然要谴责我吗?”赵鸢挑起细细的眉黛,“是我错了,我本不该期待你交出钧天九奏。你向来是最执拗的。那么让我们将这盘棋,下至尽兴,不死不休。”她轻敲栏杆,两个影卫押解着“白溪”站在了屏风后。
“白溪”被撕扯着头发,一盆热水浇在她脸上,影卫紧接着从她脖子下开始撕扯,竟然生生撕开了脸皮,露出一张男人的脸。
“公子,何喻办事不利……”“白溪”嘶哑道。他的喉咙受损了,开口像撕裂的劣质布帛。
张以舟面上猛然涌现出愤怒,“赵鸢!”
“以舟,你生气了。”赵鸢笑了,“你如此清楚我的事,是因为那个叫刘鲲的男人,对吗?不得不承认,刘鲲的确有手段。断腿不仅没毁了他,反而成为了他最好的伪装。是他为你行走五国与夏疆,调查‘隐蝶’吧?他甚至学会了隐蝶的办法,将我的溪儿掳走,让这个男人替换了溪儿。但此刻,我的人已经找到了刘鲲的藏身之处,他再也没有办法帮你。对了,平荻!还有平荻!可他是我的‘刀锋’,你知道吧。他原本想替你把我救出去,可我把他拉下水了,让他一次次给我传递情报。为了不被你知道这件事,他越陷越深。你还敢带他来?我只是说,平蕊还没有死,他就被骗走了哦。你还有什么底牌,不妨拿出来,让我一一鉴赏。”
张以舟死盯着她,赵鸢从他脸上看见了寸土尽失的恨。
“你太聪明了,又比我更了解我。我已经没有底牌。”张以舟突然向着楼梯迈出,一步、两步。他每走一步,赵鸢便射出一支银针,钉在他身上。剧痛如虫蚁出洞,从刺入的一点,爬向四肢,啃噬五脏六腑。可他依旧没有停下。“我只能靠自己……杀了你。”
“那就试试吧。以舟,这一次,说不定无需你让子,我也能赢你的棋。”赵鸢闪着眼睛,美丽极了。
张以舟曾被她的野心与美迷得神魂颠倒,他喜欢她的极致绚烂。而现在,他要亲手杀了她,让她死在全天下人仰望的位置上,死在青史里。在所有的计谋失效后,他还有自己。他不介意同归于尽,只要能将赵鸢拉入地狱。
“你的袖间还藏着一把短刃,你想用它,来了结我。”赵鸢兴致盎然地,将一枚银针钉在了张以舟的左膝。张以舟一个踉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