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拾玖(略修(1 / 2)

登庸计·下卷 叁缄 1167 字 11个月前

张以舟穿着一身素衣,默然从人群中抽身。他甚至留下了护卫,独自走回关内,往寒鸦顶山脚下去。寒鸦顶上的雪终年不化,养育了许多稀有的草药和野禽,是锁澜关百姓生存的依仗。故而许多寺庙都立在这座山上,张以渡的祠堂也在那。

入关数月,张以舟从未去过。此时,他按着齐蔚说过的方位,找到了那座祠堂。

它建得并不宏伟,连张府的普通厢房都比它要大一倍。但它干净而宁静,两碗贡品整齐地摆在里边,那是今早的馒头烧饼。齐蔚说,每天都有人送贡品过去,东西总是新鲜的。

张以舟踏过门槛,看见一座泥塑的将军像立在云台上,一块描金的牌位写着“昭恒大将军张以渡”。

七年前,锁澜关险些被攻破,张以渡千里驰援,救下了一整座城。窦铎峰转取云门,设下重重陷阱。张以渡带兵反击,几乎将云门夺回来了。可他信任的校尉罗影早已与万雪勾连,泄露了张以渡奇袭的路线,导致张以渡惨败。在最后关头,张以渡牵制住窦铎峰,让骆羌救下大半云门百姓,撤去锁澜关。

窦铎峰原打算以张以渡为人质,让柳都灵出城,顺势拿下锁澜关。而张以渡选择自戕。

窦铎峰送回了张以渡的尸身,要雍梁以五十万两白银赎回首级。雍梁朝廷原本接受了,但张以舟拒绝。于是窦铎峰将张以渡的首级悬于云门,示众七日。

这五十万两何止是赎回张以渡,分明也是要雍梁低头。但张以渡费尽心思收复雍梁的三川四城,为的是让雍梁挺起脊梁,他怎会想看到雍梁再次卑躬屈膝?

或许是不愿让张以舟惦念,张以渡从未入过弟弟的梦境。他生前总是顾虑别人,死后也不愿留下半点麻烦。在尘世日复一日的累业中,张以舟好像要忘记兄长的样貌了。可兄长每每得胜归来,喊的那声“以舟啊”却愈发清晰,它带着嘟嘟的马蹄声,与枪纂落地的飒然瞬间。

张以舟跪在泥像下,沉默地将冥纸投入火盆内。他许久不曾祭奠兄长了,张以渡会怪他吗?张以舟希望他会。

冥纸没多久便烧尽了,火星明灭,细小的灰烬打着卷飘在空中。张以舟忽而趴在冰冷的地砖上,身体不住发起了抖,“兄长……你要打的战我替你打了、你要守的城我也替你守了……你何时才回来?”

失群的寒鸦孤叫,穿堂的冷风将几缕灰烬吹落在他的发顶,没有人回答这孩子似的话语。

在淅沥雨声中,与姐姐争抢着读兄长家书的稚子长大了,他握住的家书被年岁磨去了墨色,教人拼尽全力,也只能辨出半句:君问归期,未有期。

夕色斜照在将军像上时,张以舟方才踉跄起身。他整敛仪容,踏出祠堂,抬眼便撞见,碎金洒落的枯枝下,有人候他已久。

————

“以舟,我哥让我回家过年。”齐蔚读完家里来的信,张以舟恰好进来。他还没来得及解下大氅,齐蔚已经将手环到他腰上,不客气地取暖了。

张以舟见她眼睑上还挂着霜,知道她是刚练了枪法回来,于是干脆站定,给她暖了手再动。“临近年关,是该回去了。”张以舟道。

“你怕不怕我这次回家,又不来找你了?”齐蔚额头蹭在他胸口,问。

温热的手掌捧住了齐蔚的脸颊,张以舟道:“那我去寻你,好不好?”

“好!可太好了,”齐蔚眉梢一翘,笑里夹着几分期冀与悄然的怀疑,“我不回来,你当真会来寻我?”

张以舟的拇指覆进她单边柔软的酒窝里,他轻轻点头,而齐蔚顿时将他抱离了地面几寸。

她没意识到,她的胳膊上已经练出了精肉,十几斤重的长枪,她挥得愈发娴熟。她此时只是高兴地同张以舟讲,齐默还记得她这个姑姑,天天喊她回去;嫂嫂给她送了好几身新衣裳,可惜在军营里不好穿;还有哥哥说……

“说什么?”张以舟追问。

齐蔚话锋一转,道:“说让我早些回去,回晚了拿不着压岁钱。”实则是,齐乾让她带张以舟回去,给爹瞧瞧。齐蔚是想将他诓回家,但他不止是张以舟,还是丞相、是各种齐蔚数不清的身份,他大抵是抽不出时间跟她跑的。

张以舟想了想,道:“明日大军开拔回昭郢,到新州时,我遣人送你回家。路上花个四五日,便够了。”

“明天就走?”齐蔚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离开锁澜关了。

“边防已经重筑,各项事务也安排好了。军队在此久留一日,便多一日的开销,能早些回昭郢,自然是好的。”

齐蔚心算八万昭翎军在此要花费多少军资,顿觉是该早些走。她松开张以舟,拎了包袱出门,“我去同孙大嫂他们告个别,午饭你先吃,不必等我。”

“哦……”张以舟怀里若有若无的香气还未散,齐蔚已经跑没了影。

齐蔚跺着脚跑进孙大嫂家时,他们正好开饭。齐蔚自来熟地添双筷子,便同他们一家吃上了。对,孙大嫂现在是“一家人”了,她在云门找到了失散七年的丈夫李愚。

尽管在战争里丢了一条腿,但至少,人还活着。昭翎军从万雪进入云门时,还是李愚给他们开的城门。他们打算过些日子,便搬回云门去了。李愚在七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