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文来到巴黎,在短短几年内成为地产或者金融大亨,在过世前留下一笔他人遥不可及的财富。
就是因为这种都市传说,像是当年维多克那样的青年人才会挤破了脑袋涌向巴黎。
不过,虽然这群被法国名相、红衣主教黎塞留视为‘圈外人’的银行家和房地产开发商,参与了巴黎绝大部分的城市改造和扩建。然而,身无分文的穷人变身呼风唤雨的金融家,人们对此的评价向来不佳。
巴黎人能接受在新桥或是杜乐丽花园遇见许多不同阶级的人,却唯独不欢迎平民一夜暴富的社会新景象。
虽然这群人依然会嘴硬说:“我们这个世纪,金钱就是一切。金钱代表绝对的权力,有钱就是主宰。即使出身极其卑微,有了金钱,照样能成为贵族。”
但大部分人并不认可他们的观点,甚至就连他们自己内心也不是那么自信。
无论是政治宣传册还是个人回忆录,从法律文献到小说戏剧,在这些文件里,银行家往往遭到激烈批评。
各路出身的作家,无论是权高位重的官员还是无名的讽刺家,都用‘吸血水蛭’形容这些新富,说这些人榨干这个国家的血液,让老实的市民落魄潦倒。
甚至于就连法语辞典也得特别给Parvenu(暴发户)这个新单词加上了一些特别的词义解释:迅速赚得大钱的卑贱人士。而相应的动词Parvenir(赚得)则延伸出了‘暴发户的挥霍无度’的意思。
至于小说家与剧作家的点评更是不留半点情面,他们借角色之口直言这群人:“昨日还是贱仆,今日却做了房主。”
在大众的眼中,他们就是一群有两个臭钱的野蛮人,品味糟糕志趣低级。
乞丐中的王者不还是乞丐吗?
德莱赛特小姐每每想到这里,即便身上穿着的是当季巴黎最时髦的裙子,用的是法兰西最高档的香水,接受的是全法兰西最有学问学者的家庭教育,可每每在社交宴会上碰见那些真正的贵族千金,还是不知不觉会有一种矮人一头的感觉。
如果她们的装束没有自己的华贵,那就是在追求朴素简约之美,是优雅有格调的体现。
如果她们的装束比自己的更奢华,那就是贵族传承体现的深厚底蕴,是几百年家族传统的积淀。
如果她们的谈吐和艺术造诣没有自己高,那就是贵族小姐恪守传统,即便什么都不学,往那里一站本身就是艺术的具现。
如果她们的谈吐和艺术造诣比自己高,那就更完蛋了,大家会说暴发户果然还是暴发户,要想练出一副贵族谈吐可不是小市民一代两代就能实现的。
德莱赛特小姐越想越气,与此同时,她还愈发的对那位伦敦来的未来首相先生抱有了更高的期待。
如果亚瑟明白这位小姐内心是怎么想的,多半会把她介绍给犹太小子迪斯雷利,毕竟论起未来首相,还是迪斯雷利先生的专业更对口一些。
但如果德莱赛特小姐真的到了迪斯雷利先生面前,多半只会被那个爱穿红裤衩绿马甲的小子气的急火攻心。
因为迪斯雷利先生并不喜欢她这样青涩的小姑娘,而是专好年上系,特别是贵族身份的年上系夫人。
如果不是他的这个爱好,这家伙压根不可能这么快就当上议员,未来首相更是无从谈起。
但眼下,最令德莱赛特小姐着急的却并不是年上系的问题,而是她发现亚瑟不见了。
这位被苏格兰场双开处理的助理警监一如既往的秉持着他神出鬼没的出行习惯,仅仅是德莱赛特小姐一走神的工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连一点猪味儿都没给自己的舞伴留下。
“爵士?”
德莱赛特小姐环顾四周,舞会现场的爵士确实有不少,但面相一眼看上去能当首相的却一个也没见到。
喔,或许正在与舞伴激情热舞的梯也尔先生算一个,但奈何他的身高还没有德莱赛特小姐高,粗看上去自然也就很容易的被过滤了。
德莱赛特小姐正想去休息室寻觅亚瑟的踪影,但还不等她动身,却听见钢琴声忽然一停。
紧接着,是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她转头望去,两侧的楼梯上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列队的卫兵。
身着晚礼服的法国国王路易·菲利普顶着他那张巴黎大街小巷墙壁上随处可见的标志性鸭梨脸蛋,亲切的冲着臣民们打了声招呼。
而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的、留着海豹胡、穿着标致军装的年轻人。
路易·菲利普笑着开口道:“先生们,女士们,请容许我为大家介绍我身边的这位年轻人,夏尔-路易-拿破仑·波拿巴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