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养了多少跳蚤,在这里闲坐简直等于在身上开个动物园。
这样的床铺,亚瑟宁愿坐在地上的稻草堆上也不愿躺上去半刻。
他在干稻草上席地而坐,又借口说想写上诉的状子,让狱卒取来了纸笔。
他就这么在狱卒的踏步声与囚犯们半死不活的呻吟声中,拿自己的双腿和膝盖当作桌板写起了小说。
亚瑟本想着可能今天就得在这里苦熬一晚上了,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但上帝终究是本着慈悲为怀的心理怜悯这位信仰并不虔诚的天主教徒,虽然他死而复生的奇迹是由魔鬼操刀的。
牢门吱呀呀的再次打开,又有几个人犯被押解进了监狱。
其中一个戴着大檐帽,浑身沾满了泥点子与酒水的正是维多克。
这位五十多岁的巴黎神探与典狱长看起来是老相识了,他只是冲对方眨了眨眼,瞬间就让对方明白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
维多克原本随着人流往里面走,但他终究还是对初次钓鱼执法的英国小老弟不太放心,于是便在牢房前多停留了一会儿。
典狱长读懂了他的暗示,于是便不咸不淡的说了句:“老东西,算你走运,我们的房间不够用了,你今晚先住这里,等明天有人放出去你再换到别间。”
维多克进了亚瑟的牢房,一屁股坐在稻草堆上,一边摘下帽子扇风,一边小声问道:“我看你和那个叫克拉拉的姑娘聊得不错,你那边有进展了吗?”
亚瑟也不停笔,一心二用的回复说:“她貌似很喜欢读书人,所以我和她聊得还算开心。但是她好像没有介绍我去格瓦维手底下做活儿的意思,还让我离那群人远一点。”
“这姑娘的心地倒是不错,可比大巴黎警察厅里的那帮畜生可是强多了。”
亚瑟抬眼瞥了维多克一眼:“怎么?就这么一小会儿,他们又给你使绊子了?”
维多克嗤笑一声:“方才我去街上要求他们派警队突袭酒馆的时候,他们甚至都不拿正眼瞧我。从前我还在保安部的时候,他们尚且还畏惧我保安部主管的名头,但我这一去职,就好像屁都不是了。刚刚在法庭前,那个法庭书记员还揪着我先前的犯罪记录不放。但他也不想想,整个巴黎的犯罪记录系统都是由我搭建的。他居然敢质问他的祖师爷!”
亚瑟笑了一声道:“那你后来是怎么让他们乖乖听你安排的。”
“很简单。”
维多克也不藏着掖着:“我告诉他们,这起案子是警察总长日索凯阁下亲自督办的。如果他们不听我指挥,导致最后出了差池,有他们好看的。”
亚瑟一挑眉毛,打趣道:“维多克先生,您确实胆量过人。如果换做在伦敦,我敢这么威胁法院的工作人员,除非我能雇上一大帮子伦敦最顶尖的律师来替我打官司,否则第二天我就得卷铺盖走人。”
维多克开口道:“老弟,你是英国来的,所以我可以理解。你们那儿的法官甚至敢不止一次宣判国王违宪,但是这里是巴黎,我们的情况不一样。你可能不知道,巴黎有一类专吃公事饭的民族,他们就排列在政府预算表上的第一至第三级之间。
这个民族,年俸最少的可赚一千二,最多的能拿到六千。而且这类仰人鼻息的民族还有着许多卑劣的、懦弱下贱的特点。最显著的是对本部门的大头儿有种不由自主的、机械的、本能的恐惧。虽然这些大头儿对于他们来说,平时只是一个看不清的文件签名。
但是在那帮俯首帖耳的人看来,总监、部长、大臣、阁下这几个单词代表着一种神圣到没有申诉余地的威权。这些小公务员心目中的长官,就好比基督徒心目中的教皇,做的事永远不会错的。部长的行为、言语、一切用他名义所说的话,都蕴含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光芒。
不管是什么文件,抑或是滑稽到何种程度的论调,只要加上那个绣花式的签名就能把一切都遮盖了,把他命今人家做的事都变得合法了。一切荒谬绝伦的主意,只要出自于阁下之口便百无禁忌。那些可恰虫为了自己的利益所不肯做的事,一听到阁下二字就赶紧奉命。
政府就像是军队,大家只知道闭着眼睛服从。这种制度不许你的良心抬头,灭绝你的人性,年深月久,把一个人变成政府机构中的一只螺丝钉。对待这种吃公家饭的脓包,你只消搬出这些头衔来恫吓他们,即便是再聪明的家伙,也瞬间会丧失与你计较的勇气。”
亚瑟笑着耸了耸肩,重新将他的注意力放到了自己的小说上:“看来你在大巴黎警察厅干了二十多年,积攒的怨气可有不少。但照我说,政府部门里的脓包多,您这样有才智的不是正好可以往上爬吗?”
维多克叹息道:“这就要归结于你对他们的不了解了。我给你说一件事你就知道了,就前些天你在侦探事务所门口同他打了一架的那个家伙,你知道他是怎么看待人犯的吗?
他曾经私下里和我说过:‘对付那些英国钢条般的家伙,只要他们敢在逮捕的时候稍微抵抗一下,我们就可以立刻把他们干掉。我最希望的就是那些人犯直接动武,这样我们就能把他当场格杀。这么一来,诉讼啊,看守的费用啊,监狱里的伙食啊,一概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