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予拙不忍直视,闭了闭眼,最后所有苦楚落在嘴角,几番抿唇后,才低下头小声宽慰道:“表妹,袁家对不住你。”
微弱烛光之中,只见身着一袭黛紫梅花纹交领襦裙,端坐着的潘湘儿揉碎了罗帕,想摇头,却又不能,想点头,却又不可。
不过十七八岁的娇俏少女,只得无声哽咽。
倒是小春进来,劝慰道:“姑娘莫要想这些糟心之事,今日这畜生能得空来烦扰,必然是因着二奶奶回了娘家,待二奶奶回来借他十个胆只怕也不敢再来招惹姑娘。”
又碍于房中有袁予拙在,不好得多说别的。
潘湘儿捂着绢帕点点头,“我知,只待过些时日看姨母能否开恩,予我说门亲事放我出去,我并是也算熬到头了。”
袁予拙听到这些,内里一百个主意却不敢说出半个字。
似乎也想到今夜之要事,潘湘儿拭了泪水,看向袁予拙道:“内院之事我也知之甚少,昨儿打听的是说把六妹妹安排在西边那破院中,那里想必无人值守,应是容易进出。”
袁予拙早些日子就与她招呼过,多留意回来冲喜的袁璩。
时隔九年,他总得要单独与袁璩见上一见。
只要这六妹妹胸口还存一口气,他并是捅破天,也得救她。是故,他才在向晚时偷摸潜入府内,躲在了潘湘儿闺房之中。
自从被过继出去,他甚少回到府内。
近些时日郑蔷带着孩子回府,更是忌惮他的出现。过继之前府内也无人在意他,过继之后更是无人问津。
也因如此,他唯有能依赖潘湘儿。
小春备好五角竹编山水纱灯,就等苏婆子从外头打探回来,就照着袁予拙出门。
等了许久,才听到苏婆子踩着大雪归来的声音,小春急忙去开了门,寒风带雪吹了各自一个正头,“如此之冷,苏婆婆进来说话。”
苏婆子年岁近五十,是潘湘儿自潘家带过来的粗使婆子,入了房内,烛光下才看到苏婆子半边衣裳上都已被雪浸湿,潘湘儿赶紧招呼她来火炭跟前暖和暖和。
苏婆子咧着大嘴摆了摆手。
“不碍事,姑娘。”
说罢又与袁予拙行了礼,才说起刚刚所见所闻之事,“二公子,姑娘,外头事儿有变。七姑娘是接了回来,但侯府那边也来了人,说是要看顾七姑娘。”
侯府?
袁予拙有些不明所以。
“可有探清是侯府何人?”
苏婆子满脸褶皱,摇了摇头,“我也挨不到跟前,只是跟着几个粗使的婆子在旁听说了几句。侯府怕咱们这边薄待了七姑娘,冲喜大礼之前有个闪失,并喊了些青壮汉子直奔正房。有一会儿闹得凶,忠叔满院子喊着家丁小厮,全往正房去。”
这话一出,袁予拙心里松了口气。
侯府派人来,那六妹妹的性命暂时无忧。
潘湘儿也急切询问,“婆婆可有见到七妹妹了?”
小春也正好给苏婆子上了热茶,她赶紧接过来,又回潘湘儿话,“七姑娘只怕也没几个人见到,我问了杨夫人小厨房林慧生家的,她收了五十个大钱才予我说道,七姑娘自进门就是兜头裹住由婆子们抱着进来,只怕是除了忠叔及两个粗使婆子,怕就是杨夫人几个主子见到。”
神秘至极。
几个婆子缩在小厨房里,拢着火堆旁,窃窃私语。
苏婆子就是腆着脸在那里坐了大晚上,才听来这些话。
正房时不时要从小厨房里端些热汤热粥,每每送了进去,回来并又是新的信儿,直到最后一趟,林慧生家的才撵道:“各自回去罢,明日只怕有得忙碌。”
苏婆子也只得提着从林慧生这里借到的碎布线头,打着哈欠假意回去。
实则悄悄躲在正房院落门外,直到一干人等浩浩荡荡离去,她也听说侯府有能耐的少年郎在侧,不敢跟随,只是远远看着一向用来做客房的琴书院亮了灯,这才提起裙裾,往自家斑竹园悄悄走去。
好似又想起什么,她看了看袁予拙几眼,“四公子——,二公子,七姑娘没有送之前的破落小院,刚刚我看着琴书园亮了灯,且又说侯府的赵管家亲自前来,那赵管家听说是江湖高手,只怕……”
袁予拙知道她担忧什么。
但是事到如今,他难得能潜入府内一次,如错失与七妹妹见面,真去了平城候府,只怕再相见就不会那么容易。
袁予拙思虑片刻,还是坚持己见,“琴书园我也曾甚是熟稔,从斑竹园过去有个僻静小道,可直达鲤鱼池,旁日里鲜少有人知道,我若从鲤鱼池泅渡过去,并能叩开正房后窗。并是能与七妹妹交代几句,也胜过这十年未见。”
潘湘儿主仆不知袁予拙的坚持出自何意。
但这法子却不见得上好,潘湘儿看了看屋外大雪,想着那水只怕冻彻骨髓,“二哥,鲤鱼池水不深,只是今日这般气候,只怕冰水俱全,你若下了水,一是冻不住,坏了身子骨就不妙了;再者水里冰冰碎碎,声响只怕也了得,惊动了侯府之人如何是好?”
这一番话不无道理。
眼看着时辰 愈来愈晚,袁予拙愈发焦虑,他忍不住起身踱步,想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