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就在鸡鸣之时,李嶝突然开始翻身吐血,屋外的丫鬟睡得太沉,兴许是没听到声响,袁璩怕他被自己吐出来的血呛死,只得单手提着他侧翻到床榻旁,呜哇哇的吐了一大滩。
吐完后,袁璩也懒得理会,只把他又提回平躺。
在黎明未到来之时,黑夜中的袁璩竟然看到李嶝睁开了星星亮的眼睛。
原来,灵魂被放逐在狂野之中的李嶝,求生不能求死难,他日日接受雷雨电击,灵魂深处受尽折磨。
判官大人再不来,他却知道定是在隐匿处观望着他。
不知这般日子过去多久,终有一日,云开见月,有小鬼叽叽喳喳的奔了过来,围着他似乎是羡慕又似乎是嫉妒,拉拉扯扯说着李嶝听不懂的话语。
最后,不知是谁,一脚把他踢出了那混沌世界。
再醒过来,却觉胸口火热疼痛,又堵得慌张,一只瘦弱鸡爪的小手拖着他到了床沿,他已顾不得,顺着身体的意愿,吐得底朝天。
之后,精疲力尽的他迷迷糊糊又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屋外已有昏暗光线透过窗格弥漫进来。
他四处张望,这竟然是自己的卧房……上辈子的卧房,在这里,他度过了无数个无眠之夜!可又觉得奇怪,自己是……回来了?
只是在看到依偎在他身侧暖呼呼的小身躯时,还是有些诧异。
什么情况?
庄公梦蝶?
袁璩敏锐的意识到身边人已清醒,她并也慢慢坐起身子,回望李嶝时,却见他瘦的不成型的脸上一双眼睛明亮,二人就这么相对无言。
许久之后,李嶝才说:“丑八怪,你是谁?”嗓音嘶哑阴郁,仿佛是从黄泉路上回来,带来森森寒意。
袁璩如今得了自由,哪里还是那忍气吞声的脾气,她立刻马上就想一拳打死眼前的男人!
他嫌弃自己丑八怪,如何不看看他自己?
五十步笑百步,何必呢?
但理智还是让她忍住了,韬光养晦总好过张牙舞爪,漫说那个踏雪而来的高手她不一定能对付,就连这府里的管家护卫,她都不敢硬着来。
况且,素来对手只有瘦老头,她还摸不清楚自己在这江湖上有几斤几两。
如此,她只能沉默不答。
李嶝咳喘几声,引来外面的丫鬟,沐春和杏黄披衣端着烛台进来,那烛光映衬着两张熟悉且年轻的脸——
这个时候,李嶝终于意识到自己新的一生重新开始了。
他想到上辈子狠心至极的沐春,以及那哄着他吃了五石散,堕落至极再戒不掉的杏黄。
此刻再见十七八岁的丫鬟,他只觉厌恶,自己出身娇贵,寒窗十年读书万卷,却被眼前两个奴婢拿捏,回头看来,真是奇耻大辱。
想到这里,他再不愿意睁眼看过去。
沐春与杏黄哪里料到李嶝已清醒,只过来细细查看,又摸了摸被褥里,“杏黄,大公子身上有了点热气,只怕是真的好转过来。”
杏黄点点头。
“想来冲喜还是有用。”说罢看向端坐床侧的袁璩,又戏谑道:“大奶奶,你如何不睡呢?”
袁璩呆呆看着眼前娇俏的丫鬟,却听得她又说道:“忘了大奶奶耳聋口哑,听不到也说不得。”这话颇有些不敬主子,沐春轻轻推了她一下,“莫要浑说,兴许大奶奶就能听到呢。”
杏黄打着哈欠,“听不到,赵管家亲自试探过。”说罢,又觉得足下有些湿滑,但近些时日大公子跟前就是她与沐春守着,早疲惫不堪,浑不在意,只拉着沐春出去外屋。
袁璩心里冷哼,真是蠢丫头,这么厚重的血腥味都闻不到,再低头看那所谓的大公子,一双眼睛冷若冰霜的看着她。
冲喜?
李嶝大脑一片空白。
再看看袁璩身上穿的中衣,似是嫁衣?
上辈子,府内可没有这一出,什么冲喜的大奶奶,眼前这个丑八怪?
袁璩揉了揉鼻子,又躺倒在李嶝身侧,紧了紧被子,睡了过去。
见状,李嶝不乐意了,可他躺倒这么多日,浑身疲软无力,说话都很是费劲,“你起开,你这丑八怪——”
如此喊了几声,只觉胸口火辣辣的疼。
只得收了怒气,待平和下来,并又挨着热乎乎的袁璩睡了过去。
自幼习武的袁璩,存活在石壶那样的地方,造就了她全然不惧冷的体质,相反因为功力不俗,浑身热乎乎。
李嶝之前的身子即将赴死,浑身上下除了死气就是寒气,那种从骨髓里散发出来的寒意,唯有袁璩能压制。
也因为如此,他忽略了丑八怪的袁璩如何躺在他身旁。
只一昧的朝着她不自觉的靠了过去。
直到再一次进来探望李嶝的沐春发现了床榻一侧地上的污血,才慌不择路往外跑去找周太医。
一群人围在床榻旁,沐春取来蜂蜜水,一勺一勺的喂给李嶝。
汲取蜂蜜水甜甜的力量后,李嶝终于开口,“克叔,扶我坐起来。”赵克闻言赶紧上前,沐春欲要搭把手,却被李嶝冰冷的眼神止住。
这是一双从未如此看过她的眼睛。
哪怕李嶝整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