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旁的地儿都早早熄灯歇息,唯独这百花楼所在的坊市里,整个一条街大大小小的酒楼花阁点着红灯笼热闹非凡。
雪娘子跟在后厨里忙忙碌碌,又提着食盒穿梭在不同的房内,因为来年春天开恩科,这寒冬腊月已从各地聚集了不少举人学子前来。
有些家底丰厚的,并三五成群拜了京城有风范之人,来这烟花之地彻夜狂欢。
还有许多外出行商,年末之际也回到京城,疏通关系也罢醉生梦死也好,呼朋唤友也聚在这百花楼。
霜白辞了白日出局,夜了却不能再歇着。
慕名而来的客人在秦妈妈那里都放了定金,就为与霜白姑娘见上一面。
雪娘子推门而入之时,正好遇上了一个陌生客人搂着霜白要强押着灌酒。霜白已是连连推举,旁边同桌而坐的其他客人似乎忌惮这三十来岁贼眉鼠眼之人,并是怜香惜玉之人,也不敢贸然上去。
“与你吃酒,不过是看得上你,若是闺阁之女矜持几句老子也并认了,你这样千人入账的贱胚子,也敢与我这里说不吃!”
说罢,并是一大胖肚酒盅往霜白嘴里倒进去。
惹来霜白连连咳喘,似乎是呛得严重,竟一时停不下来,巴掌大小的瓜子脸上被呛得通红。
似乎此举惹来那客人的不悦,净是要拉过来再强着灌上几口。
茗儿连忙过来跪着哀求,“大爷,可不能再吃了,我家姑娘本就染了风寒,也是大爷您来了才勉力出来坐陪,今晚且饶了她,改日定与大爷您吃个痛快。”
那客人眼小却狠毒,一把就搂起孩子气一团的茗儿,恶狠狠的笑道:“那并你这胆大包天的来陪着大爷睡一晚,自然消了气。”
茗儿一听,挣扎不已。
却耐不住那满嘴胡茬的中年男人往她稚嫩的小嘴上压了下来。
雪娘子赶紧放了食盒过来拉拔开,“哎呀呀,丁大爷,让落雪我来陪你几杯便是,何苦吃那些酸李子,您也是不怕酸掉牙。”说罢回头给了茗儿一脚,“还不扶着你姑娘滚下去换身衫子来,没得扫了爷们的兴致。”
茗儿连滚带爬去扶着靠在柱子上不断咳嗽呕吐的霜白姑娘,往门口走去。
这丁姓客人名叫丁季芳,京兆尹下面一名司法参军,他平日里主管京兆尹狱,历来恶横惯了,岂能容忍,看到与从前判若两人的雪娘子,只得冷笑道,“爷花了大价钱图的就是个快乐舒爽,你让那霜白姑娘下去,莫非想以自己现在这黄皮破脸来陪我几杯?”
雪娘子丝毫不计较这番戏说。
只满了酒盅,端起来并朗朗说道:“丁大爷是做大事之人,何况难为我们这些烟花巷子里讨饭吃的弱女子,霜白不过是换身衣物收拾一番,一会儿自然还是来陪大爷,我呢——,如今不比从前,但与丁大爷也有一番交情在,吃上您几杯酒水可还行?”
是了,雪娘子如今颜色不在,可还是那瘦削身段,说起话来依然娇媚入骨,尤其是此刻扒着他臂膀的纤纤细手,虽有了血口子粗了不少,但依然能感受到那往日的柔情蜜语。
见丁参军不言语,旁的客人也才壮起胆子说起话来,“雪娘子是要洗尽铅华不再挂灯笼是也?”
雪娘子黄扑扑的枯瘦脸上荡漾着笑意,指着自己如今的容貌自嘲道:“我倒是也想拢个屋子挂上满满的红灯笼,与诸位郎君诗情酒意岂不快哉,只是……,如今我并是来讨口酒吃,也是得找丁大爷这般还念着我几份旧情的客人,旁人哪有这个肚量理我,只见着我就嫌碍眼。”
说罢,双手举着胖肚青瓷酒盅,对着丁季芳款款言谢,“承蒙丁大爷辞酒。”说完,就仰头几口干了。
旁的人纷纷拍桌敲碗,连连称好。
雪娘子又满上二杯,同时温柔小意双手捧到了丁季芳跟前,“丁大爷赏脸,与我再吃一杯?”
丁季芳本就嗜酒,此刻见雪娘子吃酒与从前那般一小杯吃整晚的扭捏之像全然不同,倒也生了股子气,命她坐在身旁,“那今日你并陪我吃个痛快。”又命人去打酒,雪娘子噗嗤一笑,“我并是伺候这屋子的人,罢了,丁大爷你容我片刻,我去打酒,今夜定是吃个痛快。”
说罢,又抬起酒盅,汩汩几口干了干净。
已有青年目瞪口呆,“雪娘子果然豪爽。”
惹来雪娘子眉目飞情,飘然而去,不多会儿,并着两个小厮,抬了一大桶新酿浊酒。
霜白也换了新的百花曳地裙,也补了口脂描了峨眉,又过来端坐。
雪娘子哄着她往旁边坐去,“我与丁大爷多年不见,今日并要吃酒吃个舒爽,你在旁与我们煮酒并是。”
丁季芳果然不耐看霜白,也满意这安排。
他与雪娘子并是一盅接一盅的喝了个半醉,只听他揽着雪娘子瘦弱的肩头,愤愤不平,“在官邸中,明明是那废世子触犯了刑律,我并是按律令做事,却到头来得了个不是,何等憋屈。”
霜白一听,并上了心。
只是旁人也好奇,并追问道:“是平城候那废世子吗?本来说年关都过不了,却不料郡王府与平城候府哪里寻了个冲喜的亲事,活生生把他冲回来了。”
那丁季芳啐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