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说出口,连赵克都觉得他比门外立着的蟠龙柱还窘迫,老脸都止不住红了起来。
要说李嶝府内也是富贵相当,哪里料到却找不到几身女主子的衣物。
这话一出,郡王妃婆媳二人都犯了难,府上只有两个庶出的姑娘,俱有十五六岁,但身形高出袁璩大半。
至于小丫鬟的,也不适宜。
正在犯愁,打算急召几个绣娘连夜裁剪,林氏却突生主意,“前些时日,我与下人去库房查探物件,找到了三箱往日的衣物,还问了母亲,说是嶝弟七八岁时穿过的——不如,先拿与小弟妹穿着,这边也请绣娘及婆子赶制。”
郡王妃听完儿媳所言,倒觉得不失为个好主意。
林氏又讲,“嶝弟那些衣物料子精贵,小弟妹如今头发短,做个小娘子打扮有些突兀,做个八九岁的儿郎倒是不错,父亲、母亲,不如就这样,我再去备些贴身衣物,一并让赵管家运回去。”
容慧夫妇又添置了些其余用品,赵克跟着世子妃去取东西时,还厚着脸皮要了几双云头靴。
李嶝倒是不在意,可赵克却觉得羞愧难当,他何时向人讨要过这些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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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一整夜未睡好,李嶝天亮时又睡了过去,于是醒的有些迟,赵克进来三趟,他才悠悠转醒。听说赵克寻他三次,并差人去请了过来,雀哥儿应了是,又伺候着李嶝用了膳食,才领命而去。
赵克来时,阮嬷嬷等人已跪了好一个多时辰,人人腿脚麻木,又冷又痛,但无人敢私自离去。
她们都知道,如被发卖,未来才真是下地狱一般。
尤其是上了年纪的婆子,能有什么好的去处。
进了李嶝外屋,他拉着雀哥儿小声问道,“阮嬷嬷跪在外头之事,你不曾禀报大公子?”
雀哥儿摇头。
“克叔,我可不敢说,再说了大公子刚醒……如是这事耽误他胃口,又缺了今日晨间这饭,那周太医定然要那我是问。”
雀哥儿攀附着赵克有力的臂膀,“不如克书去说,跪在这里终归不好看。”
真是风水轮流转,前些时日还呼风唤雨的阮嬷嬷,不过几日功夫,就落了这般田地。
赵克见到李嶝,又把手中一沓身契递了过去,“大公子,这并是我从世子妃那里拿来的身契,郡王、郡王妃的意思都是以大公子您这边为主。凡是伺候不当的,该罚罚,那些罪大恶极的恶仆,发卖了并是。”
李嶝接过身契,一张张看了下来。
赵克又讲拿了衣物回来的事情,李嶝的表情难得一愣,看向赵克,“我少时穿的衣物?”
他在郡王府生活多年,母亲未曾去世之前也是月余的住着,更不要说后来的长居。
只是——
那些衣物竟然还保存完好?
赵克难得有些赫然,“衣物都挺好,大奶奶的衣物也不能尽数自外头裁缝店铺采买,郡王府几个小主子大的大了些,小的还太小,竟然也没有合适大奶奶穿的衣物。侯府这边倒是有——”
“侯府就算了。”
李嶝说不上来什么心境,只是想到昨夜看到袁璩那般惨状,还是默认了赵克的做法,“抽空去查一下大奶奶在袁家的情况。”
突然又想起件事儿,“克叔,婚书何在?”
赵克想了片刻,斗胆去往书房,翻了个藏起来的小匣子抱过来,而袁璩全程呆坐炕床,透过纱窗看向外面,不言不语。
对赵克所作所为也无动于衷。
她哀叹,今日没有何川舞剑,甚是乏味!
李嶝翻开婚书,快速浏览后才叹道,“原来她闺名袁璩。”往日在他怀里待过的孩童,而今却成了共度一生之人。
旁人认定冲喜是成了,他自不会摒弃袁璩。
不止是冲喜后名分已定,也不止是有阿越那层关系,更多是他自混沌世界走来,仍有良善与责任。
舅舅在他醒来后,说过几次袁璩的去留,大意并是先养在府中,后续待风波平定后,找个由头送出府外也可以。
他只听着,并未决断。
现在看来,做个妹子养着吧。
他失了一切,她也不曾有过什么,二人都是落魄之人,那就相依为命。
赵克不知李嶝内里打算,只说了接下来的安排,“后院我已差人去修缮整理,那些被丫鬟们占用的家具一概不用,库房之中还有不少,我定然亲自盯着置办。至于大奶奶跟前的丫鬟,先用着梨儿,我再看看可有旁人能用——”
李嶝打断赵克之言,“今日初几?”
“腊月初二。”
回想上辈子,似乎前吏部主事钟鸣已被斩首,为数不多的几个家眷将被流放,签了死契的下人奴仆,似乎要被发卖。
李嶝想到这里,只觉政治的无情与残酷。
钟鸣是他涉嫌科考舞弊案中获罪最重的官员,除了家产查抄充入国库之外,钟鸣及三个儿子秋后就落了人头。
一向刚正不阿,还被先帝赞许过为人秉正的钟鸣钟人,竟然还是跌在了叙安三年的春闱。
这一跌下去,钟家就断了族。
钟鸣最小的儿子已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