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宝玉却等得望眼欲穿。
因为贾母房中,早早就坐了薛姨妈和宝钗母女两个,正是打着来“陪伴”老太太的名义,在这边耗了大半天了——用了午饭,歇了午觉,又开始摸牌了。
宝玉一来,贾母便又换了个嬷嬷上来坐着,让宝钗且去:“跟你宝兄弟也有日子没见了,你们小孩儿家玩玩去!”
可宝玉跟她却总觉得无甚可谈,便要避开。
宝钗又笑着悄问他:“今儿我不得过去,也没见着林妹妹。你见了,她可还好?”
既然是聊林妹妹,那倒还能坐一坐。
宝玉重又坐下,认真作答:“远远看着比刚回京时还瘦了,但精神却好了许多,一场祭礼做下来,她竟撑得住。”
宝钗闻言皱起了眉头:“我只当她身子好多了。还想着既然能出院子,她必来老祖宗这里问安,所以我才赖着不走,就是想见她一见。可若是照你这么说,她还能撑得到过来么?”
一句话问慌了宝玉,顿时便坐不住了,在廊下走来走去,眼巴巴地盯着院门。
宝钗见他那样子,倒也不劝,只是自己掇了个圆凳,也坐在廊下,一边看秋日风景,一边陪着他等,一边还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贾母院里的丫头婆子们说笑一二。
直直坐得宝钗都觉得身上有了一丝凉意,自己抱着胳膊站了起来,叫宝玉道:“宝兄弟,起风了,屋里等吧。”
房内贾母的声音接着也响起来:“宝玉哪里去了?”
宝玉只得进屋。
又过了一时,外头才起了些喧闹,接着有人进来禀报:“二奶奶同着林姑娘一道来了,正在院外下车。”
“下车?哟,这可难得!凤丫头那个风风火火的性子,一贯爱走路。怎么今儿倒坐起车来?看来这场礼,她们姐儿两个都累得不轻。”薛姨妈说着话,有些忧虑地看向贾母。
贾母顿时也担心起来:“正是这话呢。鸳鸯,鸳鸯,给你二奶奶和林姑娘备了汤水没有?”
“是。原是担心大家伤心上肝火,所以备了些清凉补心的汤。如今我再加两片好参进去罢?”鸳鸯道。
贾母这才放心点头:“再炖一刻。先让她们吃一碗茶定一定神。”
“哎哟!我今儿可有口福了!”接着贾母的话尾,王熙凤已经说笑着进来了,手中拉着林黛玉,先给贾母和薛姨妈见了礼。
贾母把林黛玉的手拉着坐在身边,笑问王熙凤:“你怎么个有口福法?”
“刚才我去梨香院接林妹妹——仪礼完了她先回去梳妆换衣裳——进了门就瞧见她调理出来的好丫头,正给她弄燕窝粥充饥。我可不就也蹭着吃了?
“如今过来,又赶上外祖母疼外孙女,要熬参汤。阿弥陀佛,我可不又赶上一场?啧啧啧,我妹妹的光,我今儿可沾足了呢!”王熙凤笑着说道。
贾母听了也一笑,回头拍着黛玉的手,看着她消瘦的样子,不由滴下泪来:“你的脾气我知道,怕是今儿仪礼完了才肯吃一口好的。前头你要守孝,我什么都不说了,可如今小祥已过,你可能出来陪陪你外祖母了?”
宝玉早就凑到贾母另一边坐着,一俟贾母停了话,忙忙说道:“好妹妹,你快出来罢!一个人煎熬着,越想越多,身子越发不好了。
“如今我和姐妹们读书都有了长进。前儿湘云妹妹还夸我跟去年一比是云泥之别。你出来了,咱们一处读书写字,我保证不做那膏梁纨绔的蠹虫如何?”
贾母也跟着颔首,拉着黛玉的手就想往宝玉手里搁:“你们俩从小一处长大。如今大了,要更加和睦才是。”
黛玉微微用力,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微笑看着宝玉道:“你不知道就算了,我是知道的。云丫头聪慧专注,她读书之广博,咱们周遭姐妹兄弟,除了宝姐姐,就是她了。
“她夸你是为了勉励你。你有长进自然很好。然而陪伴你读书一事,有云妹妹、宝姐姐这二位表姐妹已经足够了,委实用不着填上我这么个正经离丧的守孝之人。
“二哥哥一向最体恤女孩儿家的,总不好对着我倒要苛求了罢?”
又向贾母含笑道,“我正要跟外祖母报个喜,薛姨妈也在,正好听听,只是两位舅母呢?快都请了来,也省得我气促声短的,再说第二遍。”
贾母一愣,鸳鸯已经赶忙让人去请邢王二人了。
一时都到了,黛玉才含笑道:“那时殿中监来了,跟我说了几句话,就是告诉我,元春大姐姐在宫里很好。”
贾母和王夫人便忍不住含泪念佛。
“陶大监还拿着我跟大姐姐比,说我瘦得一把骨头,大姐姐却珠圆玉润。可见这个很好并不是顺口客气。”黛玉紧跟着再加上一个佐证。
这回连薛姨妈都笑着看向王夫人:“姐姐这下可真放心了吧?”
王夫人含着泪破涕为笑,连连点头,又笑着向黛玉问道:“如何就能说到这个上头了?怎么也不提得什么赏赐、有什么恩宠,倒说起胖瘦来了?”
黛玉弯弯嘴角,却不答话。
王夫人脸上便有些挂不住,笑容便勉强起来:“怎么?这也说不得么?还是我这身份,不配听你说话呢?”
“二舅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