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兴冲冲去找林黛玉,把荷包交割明白,又道:“这银票我当着那管事的面验看,是一万三千。”
黛玉哦了一声,示意她放在那里,便叫雪雁。
小红想了想,又续一句:“我没想到有这么多,吓了一跳。那管事却面色如常,还说姑娘的几间铺子陶监都极关心,如今正是这管事亲自经管。
“我听他话里话外的,似乎是想再拿这出息多置办些产业。又提到前儿朝上处置了几家贪腐的官儿,郊外多了几处极小却极好的庄子,倒有些意思。”
“那就索性让他瞧着办便是。”林黛玉随意地又把荷包交给小红,眼中流光轻闪。
小红迟疑片刻,看着雪雁蹦跳着进来,幼嫩懵懂的样子,咬了咬唇,双手接了那荷包又揣回怀里,低头道:
“陶监自然是一片赤诚待姑娘,姑娘也信赖,这是好事。可自古财帛动人心,陶监不在乎,这管事日日经手这样大笔钱财,却不敢说真的能不动任何私念。
“我听紫鹃姐姐提过,姑苏那边的田亩出息虽然都给族里办家塾,但账目都是交给老管家林镜爷爷管着。就这么着,姑娘私下里也还说过,隔两三年就要让林镜爷爷派人上京一趟跟您交账一看。
“如今京里这边是一样的。哪怕是都交给陶监管着,您也该隔阵子看一眼翻一翻。即便不是查缺漏,至少也让他们心里有个警惕,有个怕惧。”
林黛玉上下打量她一番,笑了笑,道:“不愧是管家之女,又有见识,又有本事。我是不会看账的,你若愿意看,明儿个都交给你,又有何不可?”
“可不是不可么!”晴雯说着话跑了进来,瞪了小红一眼,道,“如今只是她有个回家的由头,所以进出方便,外头的事情才都委给了她。
“可她究竟是贾家的人,不是我林家的!当初跟着宝二爷,我虽没正经学,那些字书好歹我也整理过许多遍的。好姑娘,我若学了写字,您这外头的差事,交给我办可好?”
林黛玉看着晴雯笑:“有什么不好呢?只是如今你还不会写字,难道让那账等你学会了再生息不成?先让小红管着,她若管不好,你也学会了写字,我便换给你管,可好?”
晴雯虽然不甘,也只索罢了。回过身拉着雪雁教训:“你白白跟了姑娘一辈子!连这些都不会!”
雪雁撅撅嘴,不做声。
早就听了多时的孟姑姑笑眯眯地走进来,先跟小红要回了荷包,仍旧让雪雁收起来,又让众人散了,自己且跟黛玉说私房话。
“往后的日子必得是姑娘自己过出来的。家务事再繁琐,姑娘也得耐着性子学,不然日后怎么管家?底下的奴才们,能保一日好,难保百年好。还是得自己懂才能制得住一众小人儿。”
孟姑姑说完,又笑道,“我不擅此道。不过依着陶监的性子,等着我把姑娘的身子调理得差不多了,这类事务的女先生,想必也就给姑娘找好了。倒是用不着太着急。”
这本应是母亲亲手教导女儿的事情,若不是亲娘早逝,哪里轮得着丫头、姑姑、世叔,七手八脚地操心?
林黛玉不由想起贾敏,心中伤感,也不多说,折身又去了灵堂烧纸供香。
孟姑姑看着心疼,忍不住又写一封信给陶监。
转过天来,陶监却令小红带回了一个小小的包袱,里头有给孟姑姑的回信,还有给林黛玉的信件,还有一个厚厚的信封,里头不知是什么东西。
孟姑姑先看了自己的信,脸色顿时便不好看。伸手拿了那厚信封,自己看完,气得脸色铁青浑身发抖,怒气冲冲地自己回房。
林黛玉和紫鹃面面相觑,都不知所以,忙问小红时,小红也茫然:“今儿这东西是陶监在家,亲手给我的,不让我看。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
一听陶监今日竟然在家,林黛玉便问他看起来可好等语。
小红含笑道:“陶监一切都好,只是忙。奴婢是赶上了陶监回家换衣裳。
“正好奴婢去了,问了姑娘的情形,又细问了问咱家跟那马道婆的渊源。幸亏是奴婢去了,旁人可还未必知道呢。”
林黛玉心中微动,笑问:“倒是我也不知道。你也说说我听听。”
小红便把自己听说的都告诉黛玉:“早先此人原跟咱们家并没来往。还是宝二爷降生,因嘴里衔着宝贝,家里便担心太娇贵养不大。后来果然体弱多病,家里便急了。
“我娘也忘了,是周瑞家的还是谁,说不如在外头找个命硬的穷人家,认个寄名的干娘,压一压,想必就好了。
“这马道婆在各公侯府邸走动,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倒是人人都乐意照看她。小史侯夫人听说了咱们家这事,便荐了她来。
“说来也怪,宝二爷从降生到周岁,极是多病。乳娘,也就是李嬷嬷当年,不知道喝了多少药下去,那奶水才能治好了他,保住了这条命。
“倒是认了马道婆之后,常常地装神弄鬼,动不动烧道符画个咒,宝二爷倒好了些。
“只是咱们家东府大老爷不是修道么?还有清虚观那位咱们荣国公的替身道士,张神仙;这两位却都看不上那马道婆,说她是歪门邪道。东府自然便待她淡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