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追究贾珍是怎么进了内宅此处院落的,贾政大惊失色,先吓得跳起来后退两步,然后才伸手倾身向前阻止:
“珍哥儿!你冷静!”
这时候宝玉早已丢掉手里的供词,几乎要合身扑上去:“珍大哥哥,你放开我娘!”
贾珍却根本就不管他父子的叫嚣。只是从背后伸胳膊一把勒住了王夫人的脖子,小刀死死压住她颈上跳动的青筋,紧紧咬着牙,颤声问她:
“你同谋是哪个?当时指使的谁去下毒?谁去放魇镇纸人?谁做的善后?”
王夫人惊慌失措,几乎不假思索,极快地便吐了一串名字出来。
都是宁国府里不起眼的丫头婆子。
在场众人几乎都一脸茫然,唯有贾珍清楚知道,一一记下!
“谁指使的你?”
“无,无人指使!”
“也无人暗示?难道不是你那好兄长,暗示你赶紧动手,他好借着此事升迁?!
“我记得很清楚,他被拿了京营节度使,赶出京城做什么九省统制,只是巡边的苦差事。一做便是两年。
“两年后,可卿香消玉殒,你女儿升了妃位。不过半年,你儿子被魇镇时,他便回了京!再过半年,他索性就升了九省都检点!
“我们家的人,一动没动。倒是你王家,踩着我们家的骨肉鲜血,一步一步,爬得挺快啊!”
贾珍说着,心中恨急,手里的刀便忍不住又是一用力。
王夫人颈子上一疼,吓得魂飞魄散双腿发软,几乎尖叫起来:“不是!不是!没有!没有!
“我哥哥来信只是让我想法子让她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逼她自己死,没让我动手杀她!”
林黛玉冷冷地看着王夫人,心中只有四个字:这个蠢货!
贾珍的脸上一片万念俱灰。
忽然,他看向黛玉,两只胳膊都是一松。
王夫人失去了被挟持的支撑,直接滑在了地上!忽又惊觉自己活了下来,吓得连哭都不敢哭,急忙手脚并用往旁边爬开!
宝玉忙上前去帮忙,想让王夫人站起来。
可是被他一扯,王夫人再度受惊,看都不看,一把推开他!自己连翻带滚,竟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放声痛哭!
这个时候,黛玉却顾不上看她,双眼直直地只是看着贾珍:“珍大哥哥,如今知道真相了,还待如何?”
“好妹妹,多谢你。即便你只是为了报自己的这份仇,到底也帮了我的大忙。
“大恩无以为报!”贾珍没有放开刀,直接用左手包了拿刀的右手,长揖到地。
黛玉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把刀,都没注意避开这一礼:“珍大哥哥,你既已达到了目的,就该收起刀子,按照我们刚才说的,好好地回家去!”
贾珍惨然一笑:“我三年前便已是行尸走肉。苟活到如今,也不过是想撑住了这座宁国府,风光一天是一天。
“可如今,我心中已无执念。何苦还要在这滚滚红尘之内,做这令人作呕的戏?!”
说着,贾珍的手已经抬了起来!
林黛玉高声叫他:“珍大哥哥!你觉得只有她一个人中了药吗?
“你想想你自己的行止,你不觉得你的状态也不妥吗?你就没怀疑过一次,你也被人算计了吗?!”
屋里院中,似乎空气都瞬间凝滞!
贾珍更是在把刀放在自己喉间的那一刻,呆住了。
林黛玉掩住狂跳的胸口,深深呼吸,轻声道:“敬大舅舅为什么要去城外修道?你妻妾成群,为什么只有蓉哥儿一子而已?蓉哥儿无病无痛,为什么成亲多年无后?
“好好一座宁国府,到底是为什么,十数载就堕落成了这般模样?是珍大哥哥你一己之力?还是有人,在暗暗地‘帮’你,把这个家坑败至此?!
“珍大哥哥,你是聪明人。我言尽于此,剩下的便只能靠你自己了!”
贾珍听着听着,不自觉地便收起了刀,神情越来越冷峻,凝神看着黛玉,沉声问:“林妹妹,是谁教你说这些话的?”
“你觉得有人会教我这些?”黛玉反问,“贾家根本没人往这里想;我身边唯有宫中医官和偶尔来往的殿中监。谁有这份闲心,琢磨了两府的局面隐私,来教给我?!”
贾珍默然下去。过了片刻,后退两步,再给林黛玉作了一个长揖,这才踉踉跄跄地自己冲了出去。
小红忙跟到门外,掀开帘子却见晴雯在外头,这才放了心,又低头回来。
黛玉见她如此,知道外头有人接应,便也松口气,这才抬了抬下巴点一点王夫人:“扶进去,换身干净衣裳。”
不然一会儿走时让小姑娘们瞧见,自己不定会被传说成什么妖魔鬼怪呢!
小红答应一声,走过去踢了地上呆呆跪着早已看傻了的周瑞家的一脚,使个眼色。
周瑞家的反应过来,忙爬起来,跟小红一起,一左一右架了王夫人去了左边房间里整理。
帘子掀开,王夫人抬起头来一看,孟姑姑端端正正地坐在里头,正在写着什么。
王夫人心中一紧,拼命控制自己,站直了,回头看帘子落下,压低声音,气急问道:“你怎么